“不知道是我的眼睛先看見,還是葉大哥醒過來。如果他知道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一定會很難過,我得趕快好起來?!鼻祺斓吐暷剜嫔下冻鰩追制诖?,“春草,葉大哥是青云閣的人,你一定很了解他,你同我說說他唄?!?
“葉翎他……”春草為難地開口,聲音里盡是猶疑。
“葉翎是個怪物?!币粋€冷漠的聲音打斷了春草的話,接著,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門外緩步走了進來。
春草連忙對他行了一禮“見過大人。”
“你胡說!葉大哥不是怪物!”曲黛黛聽到葉雪幽的話,心頭騰起一絲怒氣,猛地站起身來,轉(zhuǎn)向葉雪幽的方向,“你是他的哥哥,你怎么可以這樣說他!”
葉雪幽看了春草一眼,春草會意,躬身走了出去,并且替他們合上了屋門。
“我沒有說錯,葉翎是個怪物,青云閣里的每個人都是這樣認為的。”葉雪幽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抬眸看著站在床邊雙眼茫然的少女。
曲黛黛有一雙漆黑的眼睛,失明之后,這雙眼睛更是黑得不見底。
“他不是,你再這樣胡說,我就、就……”曲黛黛雙眼看不見,只能彎身胡亂地在床上摸索著,忽然,手指觸到一塊冰涼的瓷枕,她將瓷枕握在手里,語氣兇狠,“我不許你這樣說葉大哥!”
看著曲黛黛這副外強中干、故作兇悍的模樣,葉雪幽竟然有些想笑,他輕輕勾了一下唇角,似乎有些感慨“我大概知道葉翎不愿意回青云閣的緣由了?!?
“你什么意思?”
“所有見過他的人,都覺得他是個怪物,他們或是怕他,或是厭惡他……唯獨除了你?!?
曲黛黛抱著瓷枕的手微微僵了一下,她想起葉翎曾對她說過的那些往事,他被當做怪物,被村民綁起來用石頭砸。
難怪他要放棄青云閣里錦衣玉食的生活,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當他是怪物。
“他不是怪物,他是個很溫柔的人……”曲黛黛放下瓷枕,低聲解釋著。
“他的確不是個怪物,他早已是個死人。”葉雪幽輕聲道。
曲黛黛的心臟像是被什么給狠狠撞了一下,手中力道微松,沒有抓緊瓷枕,“砰”地一聲,瓷枕落地,化作無數(shù)碎片。
“什么意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卻又難以置信,雪白的面上浮起三分驚恐、七分絕望。
“他死在了七歲那年?!比~雪幽的目光中騰起悲憫,深陷遙遠的回憶中,“他生來一雙異瞳,被當做不詳之人,七歲那年,家鄉(xiāng)發(fā)生了一場山崩,無數(shù)村民死于這場災禍,我們的父母亦不例外。村民說,是他的存在得罪了天神,要將他殺死,獻祭給天神,祈求天神的原諒?!?
葉雪幽微微頓了一下,再次說道“等我得知消息,千里迢迢趕回來時,他已經(jīng)沒氣了。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當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這樣沒了,我將師父煉出的忘憂蠱種在他的心臟里,三天后,他又活了過來。他的心臟不會跳動,身體不會流血,身上沒有體溫,只要蠱蟲還在,他會像一個正常人活下去。”
葉雪幽從來沒說過這么多話,不知道為何,對著曲黛黛他竟沒有一絲防備,將那些痛苦的往事全部抖落出來。
或許,是因為曲黛黛看不見,他才能將年少的那些倉皇、悲傷,盡數(shù)展露在那張常年沒有表情的臉上。
身為晉國的大祭司,師父曾教導他,他是最接近神的人,他可以憐憫眾生,但絕對不能有凡人的感情,那些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情緒,對于神之子而言,都是多余的。
曲黛黛早已猜到葉翎不同尋常,但沒有想到,他居然……
聽著葉雪幽講述的那些過往,雖未親眼所見,卻仿佛親身經(jīng)歷,難以言喻的疼痛自心尖上漫開,曲黛黛低聲喃喃著“葉大哥不會死……”
“對,除非有人奪走了他的忘憂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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