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俊哥?”我瞪眼,勉強(qiáng)側(cè)過身來面對這娘倆,“你們難道趁我昏迷期間把我強(qiáng)行嫁人了不是?”
大嬸也瞪眼,可是小眼睛瞪大了還是小
,跟我瞇眼一樣大,她的額頭掛著細(xì)密的汗珠,看樣子正在勞作,對我的言語表現(xiàn)得比我還震驚,扯著眉毛道:“哎喲,小俊哥他媳婦誰敢要吶,小俊哥恁兇!誰要敢搶他媳婦誰就得誒剝皮哩!雖說這小俊哥俊是俊,村子裏哪個漢子都比不上,可他就跟數(shù)九寒天的冰條似的,喜歡他的妹子們再熱情也不搭理,動不動就拿眼神揍人……村子裏的都好奇哩,啥樣的妹子才敢嫁給小俊哥!可不是咩,大妹子你就愁白了頭發(fā),年紀(jì)輕輕叻真是造孽……”
我一聽就凌亂了,小俊哥……難道說的是武長淵么?這稱呼比我的壯士還要驚悚,真要是他的話該如何受得了啊,我都要顫抖了,忍笑問道:“大姐,你說的小俊哥這會在哪?”
胖仔從大嬸手掌下艱難地抬起頭來,“娘、娘說跟爹親去山上采藥了哩!”
“可不是嘛,妹子你和小俊哥進(jìn)山的時候遇到了山匪,兩口子都受了傷,我們村子人少,生病的都不多,你們一來就耗光了所有藥草不得去采?好哩好哩,餓了莫有,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你都睡了好多天,小俊哥回來要知道了說不定就笑叻,妹子們都想瞅瞅小俊哥笑起來是什么樣子,噢呵呵……” 擠眉弄眼的樣子洩露了其實她也想看看武長淵笑起來的樣子。
我猛地打了個寒戰(zhàn),如今我能回想起來的就是他還是英雄柴壯士的時候死時的笑靨,以及變成了武長淵后在蘇淮島遇到時寒入骨髓的冷笑,不管哪個給我的影響都都太大了,我竟然一點也不期待,還是一直當(dāng)冰山比較好。
“太陽快落山了,大妹子先回床上躺躺,口子都見白了,要好好養(yǎng)養(yǎng),養(yǎng)好了好給小俊哥生娃吶,村裏懷著娃的婆娘們可都等著哩!”大嬸言畢就抱起胖仔打算離開,但胖仔依依不舍的,磨了好一會才肯松開攥住我白發(fā)的手。
我本打算麻煩大嬸扶我回床上的,可回過神來時人已不見,那娘倆來去突如,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唯有我后背的痛感最真實。
左手試探性地摸了摸后背,并沒有打濕,當(dāng)即松口氣,看來傷口已經(jīng)慢慢愈合了,小幅度活動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便往門口挪了挪,靠在門框吹吹風(fēng)。
夏日炎炎的風(fēng)并不太涼爽,尤其是大雨將至的前期,風(fēng)變得有些黏人,掠過肌膚的時候總是試圖賴著不走。
我身體虛弱手腳冰涼,仿佛皮膚上結(jié)了一層薄冰,眼下最適合這樣的天氣,便緩緩扶墻走出了門。
一出外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
這是個與世隔絕的村莊,坐落在一個
巨大的山谷之中,為連綿起伏幾近高聳入云的山峰所環(huán)繞,靜寂清幽,遠(yuǎn)離了外界的冗雜與喧囂。
日暮時分,天光明麗,茜云大朵飄移,谷內(nèi)一碧萬頃,屋舍錯落有致,橘紅的輝芒滿當(dāng)當(dāng)落在那條貫流而過的小河,不論遠(yuǎn)近所有景致都閃著微光,近似透明。
谷中地勢平坦土壤肥沃,十分宜于耕作,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見好些個農(nóng)人在勞作,隔得太遠(yuǎn)我看不真切,不曉得田裏都長得是些什么。
屋外搭在樹與房屋之間的架子上掛著我的衣裳,而墻邊靠著根長木棍,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我便拿過來當(dāng)拐棍用,沿著門前的泥巴路往外光著腳走,迫不及待想走出樹蔭去到陽光之下。
小路邊上長滿了魚鰍串,開出來的小花各種顏色,在風(fēng)中搖晃著腦袋。
大嬸的家就緊靠著那條小河,不過兩三米寬,但水清淺,淙淙的水聲幾乎是這座山谷唯一的聲音。小河邊上長了不少菖蒲,發(fā)出陣一陣的素雅香味,令人忍不住深呼吸,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緩步走出樹蔭后的地面有些發(fā)燙,冰涼的腳掌初次接觸到時我就像觸電一樣,片刻過后心情忽然間變得非常愉悅,忍不住嘴角上揚(yáng),這樣的愜意與閑適許久許久沒有過了。
我漫無目的地沿著小路往前走,雖然傷痛未曾消失,但我卻不在意了。一個人就像這樣毫無包袱什么都不考慮地漫步,在我看來是無比歡欣的一件事,脫離了世俗遠(yuǎn)避紛繁,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有幸得到該是多么地幸運(yùn)。
因為白發(fā),如今的我不管走到哪都能成為目光的焦點,過去我總是用黑紗斗笠遮掩,除了西府城血戰(zhàn)那次我還是頭一回這樣暴露人前,于是近處那些埋頭耕作的人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全是些身強(qiáng)力壯的大叔。
他們一見我,先是一楞接著就炸了,那四五個人立馬丟下鋤頭瘋了似的朝我奔來。
“哎喲,你這妹子受恁重的傷怎的剛一醒來就要跑了啊!小俊哥究竟是咋待你的吶,傷心了,頭白了不說都恁虛弱了還要想著逃走!”
逃走?我如斯愜意漫步田野間究竟哪裏像是逃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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