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蘇跟著媽媽一起去醫院，盡管他在路上多番保證沒有什么生理上的問題，難言之隱是指別的事情，然而媽媽一門心思認定潘蘇就是在害羞，還耐心勸道：“沒關系的，男孩子嘛，剛剛長大，是可能會出現這些問題的。沒事，陳叔叔是這方面的專家，你到時候就放心大膽告訴他，千萬別自己自卑啊，看好了就沒事了。”

潘蘇有點抓狂：媽媽，我絕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那方面毫無問題，不信你問韓老師，他可以為我作證！

當然了，潘蘇也只能在心裏吼一吼而已，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在公眾場合跟媽媽出柜的。在家裏被打一頓沒事，出來的話再被媽媽提著高跟鞋捶，這得多難看。

潘媽媽工作的醫院潘蘇來過好幾次，除了每年體檢，小時候也經常過來。媽媽在這家醫院工作二十多年，從小護士一步步升到護士長，原來潘蘇還小的時候，經常給媽媽帶到醫院去，可以說醫院裏不少叔叔阿姨都是看著潘蘇長起來的。

雖然長大之后去醫院的次數少了，但是每年體檢潘蘇都會過去一趟，那些叔叔阿姨每次見到潘蘇都會驚呼“又長大了啊！”“哎喲長成帥小伙了！”，潘蘇訕訕一笑，感覺自己像是在動物園被圍觀的猴子。

今天也不例外，那幾個媽媽的老同事一起圍過來寒暄。潘蘇每個人喊一遍，陪著笑臉，聽叔叔阿姨們說他又長高了，得有一米七五了，比去年又高了點。潘蘇心裏在不斷吐槽，他從高三開始身高就沒變過，也不知道每年這個長高的說法是從哪裏來的。

除了去見叔叔阿姨之外，潘媽媽還領著潘蘇去一趟護士站，特地把那幾個年輕漂亮的小護士叫來，手搭在潘蘇的肩上介紹：“小程、小王、莉莉，這是我兒子，潘蘇。”

長發小護士眨著大眼睛：“護士長您兒子挺帥的啊，工作了嗎？”

“今年要升大三了，不過他上學晚一年，跟你們差不多大的。”

小護士們竊竊私語，潘蘇拉拉媽媽的衣袖，低聲提醒：“媽，別閑聊了，抓緊時間體檢。”

“哦對，”她對那幾個小護士說，“你們先去忙吧，我帶蘇蘇去做體檢，回來再讓他跟你們加個微信聊聊！”

直到離開護士站，走到門診，潘蘇才敢抱怨：“媽，你就不能讓我單純做個體檢嘛？加什么微信，有什么好聊的啊。”

“剛剛那幾個就是在實習的小姑娘誒，真人是不是比照片還好看？”

潘蘇翻個白眼，照片沒看清，真人更沒仔細瞧。他一雙眼睛全盯著地面了。

潘媽媽帶兒子安排的體檢都是從裏到外、心肝脾肺腎全部查一遍，比老年人體檢還詳細。有些東西潘蘇感覺沒必要，但媽媽表情很嚴肅，說什么都要查一下，特別是內臟，心臟、肺、胃這些器官。現在每年癌癥發病群體不斷年輕化，他們醫院裏收治了好多肺癌胃癌的病人都是二十多歲和潘蘇差不多大的學生，潘媽媽怎么能不提心吊膽？

于是潘蘇在各個科室、各個樓之間打轉，幸好節省了等報告的時間，免去很多麻煩。不過一天還是查不完那么多項目，到了下午五點，門診要下班了，潘蘇抽血之后胳膊上還按著棉簽，媽媽帶著他去了三樓，泌尿科。

“……”潘蘇看見上面大大的樓牌，轉身就走。潘媽媽在后面拽著他：“哎哎哎蘇蘇你去哪兒啊？”

潘蘇羞愧難當：“媽！你怎么真帶我來陳叔叔這兒了！我跟你說了我沒事！”

“你這孩子，去看看不好嗎？害羞沒用，再害羞你那個難言之隱也不會好的。”

潘蘇怒了，甩開媽媽的手，把止血棉一扔：“我沒事！你別讓我丟人了！”

他沒坐電梯，順著樓梯蹬蹬蹬躥下去，媽媽的叫聲被拋在身后。跑出醫院之后本想打車回家，轉念一想，對著司機氣鼓鼓的說：“去高鐵南站。”

幸好身份證揣在身上，潘蘇在車上就看起回s市的高鐵票。到南站之后定了最近的一班高鐵，就這么甩著兩個膀子坐車離家出走了。

生氣歸生氣，潘蘇性子軟，氣不過三秒，還是打了電話給自己爸爸：“爸，我回學校有事待幾天，我媽要是打電話給你你跟她說一聲。”

潘爸爸還不明所以：“啊？發生什么事了？你現在在哪兒啊？”

“高鐵，我回去待兩天，等我媽不折騰我了再回來。”

“哦……”潘爸爸若有所思點點頭，“知道了，你媽問起來我就說學校有事唄，喊你回去一趟，放心放心。”

潘蘇心裏一暖：“嗯，謝謝爸，還是你理解我。”

潘爸爸嘆息：“你媽就是熱心了點、八卦了點……算了算了，我也不讚成她總是沒事給你找對象，你先回去吧，到了跟爸爸說一聲。”

潘蘇掛掉電話，高鐵飛馳在軌道上，窗外的風景也變成一條條虛晃而過的光線。他看著窗外的天色，到韓老師那裏估計得要晚上了，這么一聲不吭跑過來，他會不會生氣？

潘蘇摸著口袋，頓時尷尬：……鑰匙還忘了帶，真是事事不如意，所有麻煩全部擠到一塊兒去了。

一個半小時之后，潘蘇下了高鐵，打車到韓棲任職的律所樓下。格洛林律所在一棟幾十層的寫字樓裏，潘蘇抬頭望一眼，樓層高聳入云，竟看不到頂。

他走進寫字樓大門，按著墻上貼著的企業分布找到樓層，問題又來了。由于是高端商務中心，所以上樓必須用電梯卡，保安可不會隨便幫你按樓層的，出了什么事他們可說不清。潘蘇在樓下打轉，成功引來保安大叔的主意，走過來問：“小伙子，你要去幾樓？”

“呃……20樓的格洛林律師事務所。”

“那你打電話讓他們下來接，”保安大叔擺擺手，“是來找他們打官司的吧？你這樣的小伙子我見得多了，一個人孤苦伶仃，父母離婚了也不管孩子，誒，真是可憐喲……”

“……”潘蘇拿出手機，萬般無奈按下韓棲的號碼。

韓棲的手機估計正在手邊，沒兩秒就接了，語氣溫和：“蘇蘇，有什么事？”

潘蘇猶豫幾秒，輕聲說：“韓老師，你、你能下來一趟嗎？”

“下來？去哪裏？”

“……下樓，我在你律所樓下。”

三分鐘之后，電梯“叮”一聲到一樓，出來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在樓下扭頭看一圈，視線移到潘蘇身上，走過來：“您好，是潘先生吧？”

潘蘇楞楞點頭：“昂……嗯。”

“我是韓老師帶的實習律師，叫我小張就行。韓老師讓我接您上去。”

潘蘇一臉懵逼，跟著小張一起乘電梯。刷卡按下樓層之后，他問：“韓棲在開會嗎？”

小張點頭：“韓老師和主任還有幾個律師正在會議室，派我下來接人的。”

潘蘇頓時感覺自己太草率了，韓棲工作忙，這個點還在開會，顯然今天又是要加班的節奏。自己居然還在這時候因為和媽媽賭氣跑來打擾他……潘蘇看著上升的樓層，電梯很快，不一會兒“叮”一聲，在20樓停下。

小張走出去，潘蘇輕聲說：“我、我先回去好了，你就跟他說忙完了再打電話給我。”說完潘蘇就要按電梯下去，小張按著門：“別啊潘先生，都已經到門口了……”

他話還沒說完，從律所打開的玻璃門裏冒出兩個人：“小張！人接回來啦？”

“這是韓老師的客人啊？打什么官司的？看起來好小哦！”

“不清楚，但是吩咐要好好招待的。怎么還楞在電梯裏？快快快，帶客戶到裏面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