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一路扶著程語嫣直到回到臥室才小心問道：“格格，您還在生氣嗎？”程語嫣雖然有些困頓，聽到碧云這樣問急忙打起精神來反問道：“為什么這么說？”

“平日裏這樣的場合，格格你都是最出風頭的一個，貝勒爺讓你干什么你偏要反著來，都是貝勒爺讓著你，可是今兒，格格你竟然順著他，所以我猜格格你是不是因為你落水之后貝勒爺都沒來看你，所以對他死心了？”碧云越發小心翼翼地說道。

程語嫣頓時感覺頭疼不已，既然平日都是跟皇甫璟對著來，那么今天無疑是破綻百出了，怪不得大家看她的眼神，程語嫣突然想起什么來，忙問碧云：“既然這樣，你為什么那時候要跪下來為我求情？”

“我的好格格，你平時生氣時都是這樣帶著一絲笑容，”碧云一邊說著一邊比劃給程語嫣看，“我是怕你在貝勒爺生辰上發火，所以感覺跪下來求情，想著你能消消氣嘛。”

程語嫣對碧云的話有些哭笑不得，平日裏就知道這個小丫頭很干練又機靈，原來真正笨的人竟然是她自己，竟然會錯了碧云的意！幸好她對玉顏是十二分的忠心，而且平時玉顏跟她的關系十分要好，碧云有什么話雖然也會擔心玉顏不高興但從來都會直言不諱，如果不是這樣，程語嫣也不會短時間裏得到這些的信息。

不過程語嫣私下裏認為玉顏格格真是錯生在這個時代，要是她生在現代，該是一個多么大方豪爽敢愛敢恨的女性！可惜落在這個貝勒府裏白白遭人厭惡！程語嫣沒由來突然感覺玉顏有些生不逢，可是轉念一想，她才是真正的倒霉，莫名其妙的穿到這裏，真是處處小心時時留意，生怕被人察覺到玉顏被掉了包。不知道今天她不合時宜的表現會不會叫皇甫璟懷疑什么。

程語嫣簡單梳洗過便打發碧云下去，腦袋裏現在亂哄哄的根本睡不著，便起身來到書桌前開始練字，楷書寫的雖然是不錯了，但是行書也需要慢慢加強才行。看皇甫璟今天明擺著就是有意讓她出丑的，那么今后一旦他要求寫個行書書法什么的都是有可能的，程語嫣郁悶地繼續練字，小時候字帖寫的也不少，就當作是重溫舊夢了吧。可是這個舊夢，難道只能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嘆息幾聲來重溫嗎？

月華如練，傾瀉在院子裏，程語嫣突然想起來，今天是十五，怪不得月亮這樣圓。在現代已經沒什么親人了，她突然消失，除了姑姑之外可能再不會有第二個人關心，但是姑姑因為終日研究考古，也無暇照顧她，程語嫣擱下筆，在睡袍外面披了一件衣服，走到院子裏，對著寂寞的明月輕聲念道：“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好詩！沒想到王妃竟然有如此好興致，對月抒懷！”夜晚萬籟俱寂，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即便是個天籟之音也會讓程語嫣嚇一大跳。程語嫣心裏大驚，有一種十分不詳的預感，猛地回頭，皇甫璟笑吟吟地站在身后不遠的院門處，慵懶地依靠著石門，他的眼睛在朦朧夜色下竟然多了幾分柔和，直直地望著程語嫣。在這種詭異的情形下，程語嫣突然想起“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句詞來，只是周圍并沒有闌珊的燈火，不過月光皎潔倒也絲毫不遜色。

“你怎么會到這來。”程語嫣下意識地咬了一下嘴唇問道。

皇甫璟沒有回答只是慢慢走進來，神色淡定好像這樣的情景每天都會上演一般。程語嫣穩住心神，暗自想著要如何應對。皇甫璟卻只是定定的站在程語嫣面前，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眼睛裏似乎閃著奇異的光芒。原本皇甫璟的身上渾然天成帶著飄逸高雅的氣韻，但是此時卻好像化身成夜間的野獸，帶著自信的笑容和志在必得的得意，一步一步朝著程語嫣走來，程語嫣感覺此時她就是那個瑟瑟發抖的小白兔，面對一只隨時都可以將她吞噬的獅子，無助而絕望。皇甫璟竟然會給她這樣的感覺！程語嫣有些難以置信，卻又因為他身上強大的氣場而膽怯。

似乎感覺到對面人的害怕，皇甫璟有些不忍，低下頭看著程語嫣，聲音柔和卻又充滿了蠱惑：“這么晚還沒有睡，你是在等我？”

感覺到這句話的特別含義，程語嫣慌忙搖頭，微微退后一步：“我只是剛才喝了一點酒，所以一下子睡不著而已。”

“呵，”皇甫璟突然輕笑出聲，低頭看著程語嫣，眼神帶了一絲不明的情緒，手指慢慢撫上程語嫣隨意披在身后的長發，滿意地看著他的王妃因為無措而泛紅的臉頰。

程語嫣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心情去扮演玉顏了，她甚至感覺身體四肢都不再受她的控制，心裏不由得自我鄙視，只是被摸了一下頭發，只是眼神裏多了一絲溫柔，竟然她就不知所措了！

皇甫璟似乎非常滿意現在的狀況和程語嫣的反應，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微微低下頭，“這么晚出來容易著涼。”皇甫璟的手慢慢扶上程語嫣瘦削的肩膀，聲音十分難得的纏綿而溫柔，好像一根柔軟的絲帶慢慢纏繞在程語嫣的周身，將她包裹在其中，在程語嫣幾乎迷失心智時，皇甫璟突然開口問道：“你，叫什么？”

“語嫣……”程語嫣輕聲回答，她好像突然回到了高中時候，那棵桃花樹下，微風吹過，落英繽紛，粉紅色的桃花瓣飄落在周身，修長白皙的手指撿起她慌亂掉落的書，程語嫣順著手指看去，竟然是她一直仰慕的學長，帥氣的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用她再熟悉不過的柔和的聲音問道：“你叫什么？”

“語、嫣，言語的‘語’，嫣然的‘嫣’……”程語嫣知道學長只是隨口一問，但是她卻真的希望學長能夠記住她的名字。

是不是每一次美好的邂逅都是從“你叫什么？”而開始的？程語嫣知道，因為這句話，她便永遠的記住了那一天，還有那棵桃樹。

“是玉顏么？”皇甫璟的手指不緊不慢地從程語嫣的肩膀上移到脖頸，動作輕柔的好像是在欣賞一件珍寶。月光傾瀉在皇甫璟的身上，好像為他鍍了一層銀白的光，配合著他臉上無辜的笑容，倒平添了幾分圣潔。但是他手上的動作卻毫不猶豫的，那只慢慢移到程語嫣的脖子上溫熱的手指，指尖纏綿卻是慢慢收緊，程語嫣終于反應過來她現在的處境，回想剛才的回答頓時后背冒出冷汗。想要推開皇甫璟的手，但在他堅定的眼神下卻失去了躲避的勇氣，只是暗自握著拳頭，再一次回答道：“玉顏，美玉的‘玉’，容顏的‘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