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jié)近在眼前，遲默考察間隙給家裏打了好幾個電話，葉真就撞見過兩次，一次遲默打完后問她有沒有給家裏打電話，葉真尷尬的搖搖頭。

“你跟家裏關(guān)系不好嗎？”

“也沒有不好，只是不知道怎么相處，他們……不太需要我。”

說完，她忽而有些凄愴。

曾經(jīng)對她最好、她最依賴的的程月諸也不需要她。

那到底誰才是需要她的？

中秋之夜，萬家燈火，月亮似大銀盤一般懸在空中，溫柔的照耀人間。村長邀請他們來自家吃飯賞月，孫子孫女們在院子裏蹦蹦跳跳，一會兒玩捉迷藏一會兒玩老鷹抓小雞，嬉笑不斷，飯后葉真跟孩子們玩了一會兒，遲默和村長在一旁看著她們笑。

回到住處，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一種從未有過的孤寂感籠罩著她。房間簡陋，窗戶沒有窗簾，月光灑進來，地上還有窗戶的倒影，把房間照得像一座牢籠。

她很清楚孤寂的源頭是程月諸，是他的再次出現(xiàn)喚醒了她刻意壓制的貪婪。她登錄進很多年沒用的通訊軟件，程月諸的頭像是黑的，曾經(jīng)發(fā)給程月諸的信息依然沒有得到回覆，她輸入一段文字，不停的修改刪除，最后精簡成“你在嗎？”發(fā)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他沒有回覆。

葉真委屈的想哭。

情緒平覆后，她找出父母親的電話，先打給母親，沒人接，再打給父親，接了。

她跟父親都不知該說什么，客套過后，父親問她有沒有吃月餅，她說吃了，便以同樣的問題回問父親。

父親當(dāng)然有吃月餅。大女兒女婿帶著外孫來過中秋，老伴蒸了一鍋大閘蟹，小外孫一口氣吃了三個……

侃侃而談的父親忽而停住了，手機那頭傳來老式座鐘的報時聲，正好十下。

“小真，有時間也回來看看，你媽媽她……她挺想你的。”后半段話父親說的牽強，葉真卻沒聽出來。

“好。”

掛斷前，父親臨時想到了什么，叫住她:“小真，有時間也跟你弟弟葉實聯(lián)系聯(lián)系……”

葉真想了想，同樣說了句“好”。

葉真說到做到，隨即打給葉實。

葉真對這個弟弟所知甚少，葉實大學(xué)讀的是音樂，母親為此頗有微詞，在她的觀念裏音樂不是正經(jīng)行當(dāng)，學(xué)了沒前途，奈何小兒子實在喜歡，只得妥協(xié)。

葉實的聲音傳了過來，“二姐……”

“中秋快樂，葉實。”

葉真跟父母親、大姐包括葉實的相處時間非常少，每次聯(lián)系，相互之間都很難找出話題，就像現(xiàn)在，她說中秋快樂，葉實也說中秋快樂，她沈默，葉實也沈默。

所以……她才不知怎么跟家人相處。

事實證明，葉實比她會找話題。

葉實問：“二姐，你那兒能看得見月亮嗎？”

“看得見。我在一座古村裏，外面很安靜，能聽見大自然的聲音，月亮也很干凈，跟小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

“真好。”葉實說，“我在錄音棚什么都看不到聽不到。”

“還在工作？”

“被朋友臨時抓壯丁抓過來的。”

葉實幾乎不會跟她聊工作上的事，他具體是做什么的，葉真不清楚，對于她，葉實也只知道她是個大學(xué)老師。

“二姐，我之后有個演出，你要不要過來看？”

這是葉實頭一次邀請她。

“好。”

又在村裏呆了兩天，能看的東西都看了，估摸著程月諸也該走了，遲默提議回程家，畢竟程家的收藏他們才接觸到冰山一角。

葉真沒有異議。

坐了五個多小時的車，開過曲折的山路和寬闊的國道，他們回到了程家。

程月諸不在，且種種跡象表明他已離開。

晚上程老太太在院中設(shè)宴，說是家中好酒太多，難得有客人，要幫她多喝掉點。他們這幫人恰是愛酒的，一拍即合，南教授平日裏又愛做點美食，提議做幾道拿手菜，以感謝主人家的款待。

葉真也是個常下廚的，跟著南教授一起去了。

天黑了，庭院裏燈光全開，主人和客人圍坐在一起享用美食。程老太太歇得早，飯后稍坐了會兒就去休息了，南教授也沒坐多久，杜教授跟他們幾個小輩戰(zhàn)斗力最強，筵席撤去后還抱著酒杯邊喝邊聊。

杜教授打發(fā)遲默跟楊先生去了別處，雙手拉著葉真跟李老師說悄悄話。她瞧瞧遲默背影，對葉真道：“跟小遲單獨相處這幾天怎么樣？他會照顧人吧？”

“啊？原來杜教授你不讓我跟他們?nèi)ナ沁@個意思啊！”李老師驚叫道。

“不然呢？你一個有對象的人就別摻和了，給他們單身男女多些機會了解了解。”

李老師八卦之魂被杜教授點燃，激動的抓葉真胳膊讓她講細節(jié)。

葉真喝了酒，膽子也跟著變大，咯咯笑道：“原來杜老師你早有預(yù)謀啊，但要讓你失望了，我們不是單獨相處，還有司機，還有農(nóng)家樂主人，還有幾百口村民。”

“小遲就沒制造點機會？”

“制造什么機會啊？我們是純潔的同學(xué)、同事關(guān)系。”

“遲默就沒問你點私人問題？”李老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