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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1 / 1)

丁爺這輩子就是受累的命,老伴兒什么都不會干,一切家務(wù)都由丁爺承擔(dān)。后來老伴兒癱瘓在床,丁爺又擔(dān)任了護工的任務(wù)。每天由社區(qū)醫(yī)院護士給老太太輸液,丁爺還得負責(zé)拔針。

后來他自己身體也不舒服,我陪他到積水潭醫(yī)院檢查,是尿毒癥!長期營養(yǎng)不良,腰部又讓造反派打過,再加上照顧老太太連急帶累,徹底垮了。一個星期透析兩次,我們那時候收入還不高,師父經(jīng)常接濟老人。

在2003年的時候,丁爺?shù)睦习閮合茸吡恕;鸹翘?,我陪他去醫(yī)院透析,丁爺兩眼呆呆地望著醫(yī)院的天花板,估計是在想,“這時候老伴兒該入爐了,一輩子的伴兒,一路走好吧。”透析結(jié)束,我陪著丁爺吃飯,他什么話也不說,只是大口大口地吃東西。我跟飯館的人聊天,“老伴兒走了。”人家安慰他,“您想開點兒,得多活幾年。”丁爺連連點頭,吃得更香了。

老太太的骨灰下葬那天,丁爺在墓地前說:“明年我就過來陪你?!倍?shù)脑拺?yīng)驗了。他的病越來越重,透析已經(jīng)透不進去了,躺在家中奄奄一息。我那時候在春節(jié)晚會搞創(chuàng)作,沒時間總過去看望丁爺。丁爺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只要院子里進來個人,他就用微弱的聲音說:“清平來了?!?

很多老一輩藝人對自己所從事的藝術(shù)的酷愛和執(zhí)著,是我們后人比不了的。丁爺病危的時候,我去他家中探望。他躺在床上雙目微翻,大口喘氣,我去了沒有任何反應(yīng),不知道還有沒有意識。

看護他的兒子隨手播電視,電視里放的是某演員表演的相聲。丁爺?shù)难劬ν蝗怀霈F(xiàn)了亮光,用手指著電視,嘴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

我把耳朵湊過去,丁爺用微弱的聲音說出了幾個字——“他說得不行。”

這是丁爺跟我說的最后一句話。

2004年除夕那天中午,我跟師父一家在便宜坊烤鴨店吃完飯,剛出飯店,接到電話,丁爺走了。

我參加過的追悼會不少,但是很少落淚,哭不出來。那次我哭了,而且哭了很長時間。丁爺葬在了大興的一處公墓,墓碑上刻著書畫家李燕的題字,這正是丁爺引以為榮,掛在小屋正中的四個字——“相聲雅士”。丁爺最珍愛的兩樣?xùn)|西,一是李燕的題字,二是他跟侯寶林先生的合影。

丁爺老伴兒第一年走的,丁爺?shù)诙曜叩?,他的兒子第三年也走了?

他有個閨女,我叫姑姑,住在德勝門內(nèi)大街,五十五路公共汽車劉海胡同那站旁邊。姑姑過去在理發(fā)店上班,現(xiàn)在每天早晨在自由市場擺個凳子,給人理發(fā),推一個頭十塊錢。

丁爺那間小屋,我再也沒有去過?,F(xiàn)在住在那里的人,會不會知道,這里曾經(jīng)住過一位相聲藝術(shù)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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