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有種自虐的快感，他心裏隱隱察覺到什么，卻自欺欺人的不想去認證。

陳西東開車離開后，他摸著心跳極快的胸口，有些無措。搖了搖頭去去床上睡覺，然后沒睡半個小時，就胸悶惡心的要吐出來，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滾動，就是不起來去衛生間。最后沒忍住“哇”的一聲吐在了床邊，這下唐天終于傻了。中午吃的多，雖然很開胃，但現在也沒一會兒就吐了個干凈。

唐天下了床，翻箱倒柜的找口罩。然后苦著臉收拾地上的穢物，好險沒又吐出來。最后氣息奄奄的趴回床上去，悲哀的不行。

他趴在枕頭上，死死壓著肚子，發呆。

“叮”的一聲手機響，陳西東發來短信。

“睡覺了嗎？有沒有在玩電腦？”

唐天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回道：“沒有。”

說的是沒有睡覺，還是沒有玩電腦？

陳西東想了想，打過電話去，唐天楞了楞，接起來。

陳西東聲音含著笑意，道：“沒有睡覺，還是沒有玩電腦？”

唐天撇撇嘴，道：“都沒有。”他發出聲音哀嘆。

陳西東蹙眉，擔憂道：“嘆什么氣。都回家半小時了，既沒有睡覺，也沒有上網玩，那你在做什么？”

唐天看了看自己的姿勢，老實道：“在冥想。”

陳西東“哈”的一聲笑出來，道：“冥想什么啊？”

“冥想——哦，不告訴你。”唐天嚴肅道。

陳西東樂，道：“嗯，你冥想吧，我要工作了。你現在還好么，晚上要不要一起來接豆豆和果果？”

唐天揉了揉脖子，竭力忽視身體的不適，道：“好啊。”

陳西東沒有說話，唐天聽著話筒裏傳來對方淺淺的呼氣聲，莫名心跳加速。他趕忙嚷道：“干什么干什么！”聲音勾引啊！

陳西東笑，聲音溫柔的溺死人，道：“不干什么，你好好休息。晚上見。”

唐天哼了一聲，道：“再見。”便在對方行動之前火速掛了電話。

陳西東聽著話筒裏的嘟嘟聲，不在意的笑笑。繼續工作。

唐天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啪”的一聲把手機扔到床頭柜上，翻個身繼續趴著，好像這樣就能壓制住胸口處一直沒有消停的難受。

唐天閉著眼胡亂琢磨，然后想著想著就睡著了。他突然夢到了六年前剛懷豆豆和果果那會兒。那時候章明遠還是沒出現，他肚子一個人在出租房裏看著自己不太尋常的大肚子，心裏的惶恐和不安折磨的他要崩潰，最后無意找到章明遠的博客，然后聯系上父親昔年的好友，而后豆豆和果果在他肚子裏的成長就順利了許多。但是唐天扔沒忘記剛知道孩子存在，以及后面他們的每一次胎動和跟他互動時的情景。得知肚子裏是龍鳳胎后，他背著章明遠偷偷在網上搜索過，看到過一個視頻。是一對雙胞胎寶寶在母親肚子裏的視頻。

兩個剛剛成型的小胎兒緊緊抱在一起，在母親的子宮裏游動，小手小腳緊緊的纏在一起，小腦袋依偎著，時不時的咂咂嘴，那模樣但是就讓唐天落了淚。繼而堅定要兩個孩子的想法。

章明遠放下所有的工作，動用手上能動用的一切人脈資源，陪他在g市養胎，讓他平安順利的度過剩下的幾個月，直到兩個孩子出生。

那會兒唐天每天的娛樂便是把手放在大的離譜的肚子上，砸吧著嘴和小孩兒們說話，他的手掌從左邊移到右邊，然后壞心眼的再移到上邊，以此循環，還是胎兒的豆豆和果果便也不知是手還是腳，焦急的在肚子裏跟著他的手移動，最后找不到爸爸的手了，便好像發脾氣一般在他肚子裏蹬腿，直把唐天踢得連連求饒才停歇。

這種感覺奇妙的很，是唐天以前從未想過的一種感覺。那種肚子裏孕育的兩個小生命，你每天看著他們成長，你吃什么他們吃什么，你開心他們也開心，你難過他們也難過，這樣心靈相系，所有的一切都系在一起的感覺，是沒當過母親，而無法體會的。

唐天那段時間的心情是覆雜而期待的。而在章明遠給他做手術將豆豆果果抱出來時，唐天人生第一次體會到喜極而泣的感受，當時就哭的不行。章明遠一邊手忙腳亂的清理兩個小嬰兒，一邊分開神安慰他。唐天意識模糊，沒哭多久就睡了過去。再醒來時，放在他床邊的已經是兩個洗的干干凈凈的小寶寶了。

不知是他身體特殊，還是后來章明遠來了后，給他制定了嚴格的飲食方案和運動方面，豆豆和果果在他肚子裏長的非常好，剛剛出生的小嬰兒并不像普通孩子那般紅彤彤皺巴巴，反而帶著軟軟的胎毛，皮膚白嫩，眼睛雖然沒有睜開，但閉著眼睛撅著嘴到處找吃的的模樣簡直是可愛極了。章明遠愛不釋手，不停嚷著要唐天送一個給他。

唐天哪裏舍得，手術沒幾天便急的下床將兩個孩子抱到懷裏，生怕章明遠真的給他帶走一個。后來章明遠哭笑不得，笑罵他是有了孩子忘了爹。

嗯，章明遠那時候自稱是唐天的干爹。

后來就是章明遠陪著他在g市安頓好，替他找好保姆阿姨，買好房子，找好幼兒園等等，這才不情愿的離開j市。而唐天也不愿意跟他那邊。所以后來的生活就又剩下了他一個人，和兩個剛出生的小嬰兒。

唐天不知為什么會夢到六年前的那些。睡夢裏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叉著腰滿屋子找不知在哪裏躲貓貓的兩個小崽子，一會兒又唉聲嘆氣的抱著他們去醫院打針，背著醫生偷偷紅眼睛，再轉過頭時又色內厲茬的警告兩個孩子不許哭，不許亂動。

夢裏他從懷著兩個孩子開始看，一直看到幾年后在g市的街頭無意遇到陳西東，繼而開始后面的一系列奇異的事情。唐天看到自己站在法院門口絕望的垂著頭，眼前是一條長的看不到頭的街道，上面車流不斷，他閉了閉眼，突然往前跨了一步，突然胳膊被人拽住，陳西東在他身后面色陰沈，忽然拉過他狠狠吻他的嘴唇，唐天抵著他的胸口一邊罵一邊踹，最后場景又突然切換到六年前最錯亂的那一個晚上。他和被下了藥的陳西東滾上床，兩人顛龍倒鳳一晚，皆是情／意甚濃，一晚上醉生夢死，第二日醒來慌張離開。

然后他又看到三個月前的一個晚上，他和清醒狀態下的陳西東再次上了床，他抱著對方的脖子不停求愛撫，陳西東笑著答應他，一邊給兩人脫衣服。慢慢的，慢慢的，他的肚子突然大起來，唐天睡夢中“啊”的一聲大喊，身體猛地坐起來，一摸額頭，全是冷汗。

唐天拼命喘息，太陽穴鼓鼓的飛快跳動，他心有余悸的回想夢中的最后一個場景，不安的將手放到肚子上，又飛快的挪開。

唐天抱著頭在床上呆了一會兒，等身體的戰栗和冷汗都消了下去，便起床去洗澡。

他脫了衣服站在鏡子前，很快又往上面潑了水，讓鏡面模糊起來。唐天這才松了一口氣，暗戳戳的開始洗澡。澡才洗一半，就聽到放在臥室的手機鈴聲哭天喊地的唱了起來。這是唐天剛才睡醒時被夢虐的一塌糊涂報覆社會的設了一個鬼哭狼嚎的鈴聲。

這會兒沒嚇著人家，他自己倒是先嚇得沐浴露掉在地上。他煩躁的彎下腰去撿，突然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其他的什么，腰彎到一半便不敢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