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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1 / 2）

作者有話要說：

她一腳跨下軟轎，卻訝然地在王府門口停下了腳步。

在她記憶之中，齊王府曾經(jīng)盛極一時，車水馬龍，賓客絡(luò)繹于道。但這樣的風(fēng)光，早已在這幾年皇上的疏遠(yuǎn)忌憚中化為虛無。而今皇上一再催促逼迫齊王出京；朝臣大多希旨承顏，看了皇上臉色，一個個不由得狐假虎威，對齊王更是百般排擠冷落。所以，盡管齊王傳出郁郁成疾之事，卻無人前來探視問安。

她抿緊了唇，心底的忿怒油然而生。她不理一路行來府中仆婢的行禮請安，徑直往齊王寢室而去；卻正巧在門外，見著了皇上派來診視的御醫(yī)。

她在院內(nèi)站定，等著那御醫(yī)忙不迭地向她請安問好完畢，才開口問道：“據(jù)大夫看，齊王的病情如何？”

那御醫(yī)躬身回話道：“回四小姐，據(jù)卑職看來，齊王……并無染疾。”

此言一出，立時惹惱了賈午。她是何等聰明人，豈會看不出這其中門道：皇上派御醫(yī)來，多半也只是為了做做門面工夫，心裏卻巴不得齊王身體無恙，好讓自己有借口再催他盡速離京就國。御醫(yī)察言觀色，豈會不知圣意；齊王早已失勢，自然是睜眼說瞎話，順?biāo)炝嘶噬闲囊庾钪匾?

她這么一想，頓覺世態(tài)炎涼，心下不由得惻然，擰眉怒斥道：“荒唐！如此說來，你這話竟是暗指齊王說謊欺君啰？依我看，倒是你自己醫(yī)術(shù)不精，診斷不出齊王病因，害怕陛下因此降罪，故此來個惡人先告狀，誣賴齊王稱病不出哩！你是何居心？誰不知齊王至親盛德，你今日去向陛下訛言回奏，是意欲挑撥陛下和齊王間兄弟情分么？這等用心奸險，實在可惡！我看宮中竟也留你不得！”

那御醫(yī)早嚇得全身抖顫，雙膝一軟就跪在地上，連連叩頭不止，苦苦哀求：“四小姐開恩，饒卑職一次吧！卑職……有幾個腦袋，敢在這裏隨便說話？求四小姐心慈，看在卑職也只是奉旨行事，不得不為——”

“奉旨？！”賈午心頭怒焰更熾，冷下面容，邁上一步狠狠瞪著那御醫(yī)，厲聲道：“你倒是說說，你奉的是誰家的旨？是陛下教你回報這滿篇假話的嗎？還是陛下教你光天化日之下，就可以不實之辭大膽欺君？”

“……夠了。午兒，別為難御醫(yī)了，讓他走吧。”

一個溫和而微微有些氣虛的聲音，忽然輕輕揚起，打斷了她對御醫(yī)的忿然斥責(zé)。

賈午詫然回首，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那一扇房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半敞開了，而司馬攸高大俊挺的身軀正倚在門旁。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身上只著白色中衣，外面披著一件淡青色的錦袍；那素淡的顏色，卻更襯出他的憔悴病容。

她甚少見到他這樣倚門而立，記憶裏的他，一直是身姿挺拔、長身卓立的；雖非時時意氣風(fēng)發(fā)，卻總是那么氣宇軒昂。可是此刻，他卻仿佛再也沒有氣力獨自站直，只能半倚在門旁，一手扶著門框，另一手拉緊肩頭披的那件外袍的衣襟。忽而起了一陣風(fēng)，他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亂了；而庭前階上的落葉紛卷，在她腳邊旋繞飄飛，久久不墜。

她的心底忽然浮起一層酸澀。她怔怔地望著他，不敢相信他竟然變得這樣疲憊、這樣憔悴、這樣脆弱，那俊容間的深深憂郁，使她心碎。這一刻她強烈地惱恨起所有讓他失意、讓他傷心的人，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怨意與心痛，她看著那御醫(yī)的眼神更冷，可是她不明白，為什么他要阻止了她。

“為什么？大姐夫，難道你就不氣忿嗎？”她問著，看見那御醫(yī)抖如篩糠的懼怕模樣，心下更是厭惡得緊。“這奴才空口白舌，就敢在這裏妄言以誣，構(gòu)陷于你！倘若他就這樣回報陛下，豈不是欺君重罪？何況……”

她沒說出下面的話。可是她知道，他懂她的意思。萬一皇上相信他是有意裝病，拖延動身啟程就藩的時間，那不僅兄弟之間更隔一層猜疑，而且那欺君的罪名，就要落到他頭上來了！所以她先發(fā)制人，呵斥御醫(yī)；所以她不能如此輕易地聽從了他，不能就此善罷甘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受冤屈呵！

但是司馬攸卻只是淡淡一笑，笑容蒼白而飄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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