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吧。”兩人收斂自己的氣息，躲在角落，傳音入密，不敢輕易發出聲響。這是個挺好的地方，他們之前為著自己的藏身之地花費了不少功夫，既要能夠將白蓮盛開的情形盡收眼底，又不能介入妖獸群的糾纏，枉顧性命，還不容易才勉強尋到了這么個地方，離著白蓮算不得遠，卻也不至于引起妖獸們的註意。

只是隨著到來的妖獸越來越多，互相戒備，自然而然形成了一股很具威脅力的氣勢，即便是沒有特意針對他二人，在這樣的強壓下也而是很艱難保持鎮定，不至于靈氣潰散。他倒是還勉強，只是身旁的女子到底才筑基初期況且之前受傷過分眼中，幾天的療養，也不過勉強恢覆，有些放心不下啊！齊昊看著少女緊咬嘴唇，面色蒼白卻倔強的註視著白蓮的方向，真是有些擔心她會不要命的沖上去，應該沒必要，吧？

想到這裏，男子下意識遠離了一些，經過他理智的分析過后，各種可行性考慮在內，是在沒必要非要冒這個險，當然看看倒是無妨，自己之前也是這樣想的，白蓮盛放的那一瞬間這裏所有的生靈或多或少都會得到好處，但更多的怕是引起妖獸的狂亂。

斬塵過了好久才轉頭沒甚表情的瞟了男子一眼，然后繼續望向湖中的白蓮，白蓮所散發的氣味越來越濃，引出的妖獸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大，湖底的那只妖獸也漸漸浮出水面，若是不出意外就在今晚，它將會在萬眾矚目中綻放最耀眼的光彩，不管怎樣，她都不想錯過這難得一見的盛世場景。

少女眼中微光閃爍，明滅不定，雙目灼灼的看向那舞臺中央的白蓮，當然也沒有忘記隨時警戒，畢竟白蓮盛開之后等待他們的便是逃亡，必須趁著最為混亂的時候離開，否則等妖獸註意到他們，想要逃開就不是那樣簡單的。

齊昊默默的看了少女好一會兒，神色間全是若有所思，這才轉頭也是看向湖中央那朵白蓮，圣潔而孤傲，遺世而獨立，冷眼觀之世間萬物，莫名讓人有種自慚形愧之感，不敢直視卻又無法收回自己的視線。

而周遭的所有註視中，大多數全是貪婪，唯有斬塵，那樣空靈通透的目光，與著白蓮相得益彰，她其實真的只是想要見證那一刻罷了。不想據為己有，也沒辦法守護，那就目送它此生的絢爛，最后的燦爛，然后雕亡。

齊昊看著白蓮，忽然覺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少女的執著是為何。

白蓮散發的氣息越來越濃厚，皎潔的月光之下，與著粼粼水紋相得益彰，愈發美麗圣潔，花瓣上有些水珠，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像是白蓮的淚滴，纖弱的身軀，倔強中挺立，獨自面對周遭貪婪的視線，誓要實現自己最后的絢爛。

在周遭的見證之下，一瓣花瓣打開，又一瓣花瓣打開，無聲無息卻又驚心動魄，眾多的妖獸再也無法平靜，一個個躁動不安，貪婪而瘋狂的註視著月色下那絕世而獨立的身影。終于最后一片花瓣開啟，白蓮怒放，眾獸嘶吼，一個個不要命的沖擊，看誰能夠在它雕謝之前，最為燦爛的時候據為己有，即便只是一點點殘破的身軀對它們而言都是難得的瑰寶。

斬塵面色平靜的看著這一切，血染白蓮，那一瞬間的盛開到底深深的印在她的腦海之中，這便，夠了。

“斬塵？”齊昊臉色嚴肅，這般周遭的妖獸瘋魔了一般，擋路者死，哪裏還會在乎其他，他們的藏身之地終究也是躲不過，這時候再不離開，想離開怕是都走不了了，男子起身，隨時準備撤退，看了一眼白蓮，沒有一點眷戀，不屬于他的便是不屬于他的，何必在其中浪費那么多的視線。

“嗯。”少女再看看那混亂不堪的場面，對著男子點點頭，兩人無聲無息的想要逃離這片地域，在眾妖獸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幸好一切還算順利，兩人沒遇到什么阻礙便離開了那片戰場，人還是得有自知之明，過分貪婪反倒丟了自己的性命更何談其他。

“杜若。”尋緣有些頹唐的自言自語，往前是那看不到出路的陰靈漠，往后，幾步之遙的地方，她便可以逃離這片讓她害怕而迷惘的土地。她一心想要離開這裏，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離開這裏。雖然后來有著杜若的陪伴，但也算是憑借自己的力量找到了出路，離開了這片陰靈漠，只要往后，那么幾步之遙，然后她便與著陰靈漠再無瓜葛，她可以不用管杜若，不用管杜若編織的那個荒誕至極的夢，繼續她未完成的事，在這裏她已經耗費了太多的時間，還有太多的事情在等待著她。

尋緣低頭，似乎毫不在意的轉身，卻怎么都踏不下那一步，腦海中閃過的全是杜若孩童般純真笑靨，倔強而驕傲的神色，憂郁傷心的神色，一顰一笑，一言一語，竟是都被自己記在心底，那個蒼白羸弱的少年，總讓她不自覺想起曾經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難道現在她能夠忍受讓他一個人去面對那一切，裝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裝作他當自己是漫長生命中一個無聊的過客？真的可以這樣么？被全世界拋棄的自己，以著無所謂的姿態迎接一切，直到再也沒辦法承受。

“尋緣，恭喜，你走出來了。”

尋緣抬頭只能夠見到那一雙金色的眸子，一雙很漂亮很漂亮卻也是很冰冷很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的眸子，那是被她乘人之危‘逼迫’成為她的本命靈獸墨玉，一直冬眠般作為鐲子存在的墨玉，原來真實的他是這個樣子的，之前都沒有好生見過，好一個劍眉星目，面目俊朗，棱角分明的冷酷男子，那氣場，那姿態，好一個高高在上，睥睨蒼生之人，也難怪啊，難怪。

“墨玉，你說，杜若他會怎樣？”尋緣退兩步，讓自己能夠更為平靜的和男子對話，她對他似乎有些怨懟，這感覺來的有些匪夷所思，因為她不覺得他有什么值得自己怨懟的，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資格責怪他什么。

墨玉看了女子好一會兒，似乎在思考應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抑或是在思考有沒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杜若肯定是不想讓她知道他做了什么樣的決定的，經過這些天自己的探查，倒是也發現了不少曾經被自己忽視的東西，現在自己似乎能夠猜測到一些東西，尋緣肯定是不能忍受這樣不明不白的。若是當她發現一切真相的時候，早已來不及，會憎恨自己的吧？墨玉左手食指輕輕敲擊著自己的右手，考慮著事件的可行性。

“我也是才發現的。杜若他是魘，也不是魘，他是陰靈漠，有了思維的陰靈漠，這裏的一切因他而存在，也只會因他而消亡。”

“這是，什么意思？”尋緣忽而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杜若將要做的事，會讓他自己被置于萬劫不覆的境地，本來就不存在的事物，若是再一次的消失······

“超越三界五行的存在，沒有過去沒有現在，亦沒有未來。一旦放棄如今這個似活似死的身份，只有一個結局——煙消云散，不可更改。”

“他不能這樣做，他不該這樣做，我要去阻止他，一定會有更好的辦法的。”尋緣聽到這裏心中的猶豫徘徊頓時煙消云散，現在的她什么都不想，也不想去想，只想阻止他想要自我放棄的想法。

“你等等。”墨玉拉住想要跑進陰靈漠的少女，“不管是魘還是有了思想的陰靈漠都不該存在了更加覆雜的感情。杜若的異變也引起了其他陰靈的異變，你應該見過那比較特殊的陰靈。”

“那又如何，現在根本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找到杜若，阻止他這瘋狂的想法。”

“你給我冷靜點。”墨玉緊緊抓住少女，卻不知道該怎樣讓她恢覆冷靜，一時眉頭緊皺，干脆掐個法訣，冰涼的水從少女頭上澆落，效果還不錯，尋緣狠狠的打了個冷戰，恨恨的盯著墨玉看，似乎能夠聽他講完了，墨玉欣慰，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多過分之事，讓一個人冷靜的方式這么多種，像他這樣的還真是少見，對待敵人倒是還行，“我想說的是，杜若身旁的四只陰靈或許便是一切的關鍵。”

“四只？”尋緣總算能夠冷靜下來正常的思考，一時也沒想到墨玉的行徑，這事以后再算，“我見過其中兩只，不是對手。”

“我倒是都見過，之前沒發現什么不對勁，那四只陰靈以杜若為尊，這也算正常。現在想想，杜若討厭著的不止是這片陰靈漠還有所有的生靈。”

“這不是很奇怪么？”尋緣聽得滿頭霧水，因他而存在的存在，卻也是他討厭的東西，討厭的話，消失不就好了，消失，等等，“消失！”

“的確，只要消失就好，既然沒辦法逃離，那就只有消失。”墨玉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