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只陰靈什么時候離開，為什么離開，離開了多久，他已經完全沒辦法去感覺，本來覺著自己的人生已經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沒想到還有比這更為可笑的笑話，而這更可笑的東西才是他真正的人生！可不可以再諷刺一點！

少年縮成一團隱在角落，頭整個掩埋于膝蓋之中，雙手緊抱膝蓋，什么都不想再去考慮，還有什么可說的，為什么要這樣的活著，不是，或許他這樣的根本算不得活著！他算什么東西，什么都不是！

即便是再難受，尋緣亦是逼著自己睜開雙眼，不可以忽視一絲一毫的異樣，周遭一片昏暗，她什么都沒辦法看見，急速墜落的感覺，無盡的深淵，不知道到底會通向何處。

過了好一會兒，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絲絲微弱的光亮，然后越來越亮，視野之中卻是亮白色，看不清任何東西，雙腳落地的感覺，仿若隔世，眼前終于恢覆正常的視野，所有的一切映入眼簾。

不是上邊陰靈漠無盡的血色土地，沒有絲毫的生命抑或是其他的痕跡，眼前閃過無數的場景，陌生的面孔，林立的房屋，街道上人來人往，大多笑意盈盈，彼此之間打個招呼，談笑自如，然后，一個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這是？杜若？”

尋緣驚愕的望向人群之中靦腆而笑的俊秀少年，跟在一對中年夫妻身后，一襲白色長衫，彬彬有禮，雖然年紀尚輕，自有一股芝蘭玉樹的氣質，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自顯教養，深受周遭之人的喜愛。很是溫馨的畫面。要不是兩張臉一模一樣的臉，她根本難以將其與如今這個驕傲倔強的男孩聯系在一起，兩者之間給人的感覺天差地別，至于現在她都在想，或許是雙胞胎也不無可能。

她只能看到斷斷續續的畫面，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她看到前方的那對夫妻忽而回首對著少年說了些什么，卻將少年弄了個大紅臉，不好意思的說些什么，臉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幸福笑意。很有愛的一家人。恩愛的夫妻，優秀的孩子，再加上周遭和諧的環境。淳樸的鄰裏，便只是這樣看著，內心都充滿著無盡的感動。

還想在細看，忽而畫面一轉，之前還是歡笑的人來人往的人群一瞬間陷入無盡的恐慌之中。臉上除了絕望還是絕望，猙獰，恐懼，痛苦，悲傷，這裏已陷入人間煉獄。漆黑的天空看不見一絲光亮，他們猶如籠中之獸只能任人玩耍。

而那個靦腆的擁有者明媚笑顏的少年此刻哪裏還有一點點笑顏，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白色的衣衫破爛骯臟，看不出曾經的樣子，從散亂的頭發間露出的眼睛沒有一絲光亮，直直的看向虛無。身邊到處都是尸骸，殘缺不齊。血水，雨水。淚水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出來，就這樣靜靜的等著最后的死亡。

周圍的人還在不斷的死去，最后只余下他一個人，斷斷續續的畫面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導致了這場災難，也不知道少年到底遭受了些什么。只是若是她沒有看錯的話，那一閃而逝見她似乎看到了那只似虎的陰靈還有它身旁哪看不清的大手，主導著這一切的發展。

尋緣還有些恍惚的時候忽而畫面再一轉，兩軍對陣，耳邊仿佛還聽到那震天的廝殺喊叫，不斷的揮舞手中的武器，劍起刀落，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倒下，鮮紅的血液一點點的浸透這片土地。時間就在這樣漫天的廝殺中度過，沒有退后，直到最后一個人倒下才結束，穿著極不合身的單薄少年現身于這片滿是尸骸的土地之上，雙眸宛若深淵，沒有一點感情的註視著這層層迭迭的尸骸。除了那張臉，什么都變了。

尋緣說不清楚自己心底的感受，雖然故事斷斷續續，大概的情結終究是能夠猜測，這便是杜若忘記的一生，而這裏便是他出生成長的地方，陰靈漠真正的中心。微風拂過，眼前的一切仿若海市蜃樓一般消失不見，再也找不到一絲存在的痕跡，那座黑色的城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古樸，豪華，壯觀，這囚禁杜若一生的籠子。

尋緣感覺自己臉上有些濕潤，伸手去觸碰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淚水，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這般愛哭了，一直以為自己的眼淚或許上輩子已經用盡，所以這輩子不會再哭，不管多么難受，都不會再有眼淚流下。

“姐姐。”輕柔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陌生的女子的聲音，周遭卻完全感受不到人的痕跡，尋緣四處看了看，略顯疑惑的看向那座富麗堂皇的古堡。

“姐姐。”

尋緣驚退一步，渾身戒備，這才看清面前忽然出現的少女，年紀不大，十三四歲左右的樣子，正直豆蔻年華，一襲淡綠色帶著碎花邊的長裙，眉眼還沒有完全長開，略顯稚氣，只是整個人看起來溫溫婉婉的，自有一番詩書氣質，要是與杜若站在一起倒是有種金童玉女的意味，很是相配。這種相似的東西，讓她很自然的褪去了戒備，這是個讓人很難升起防備之心的孩子。

只是！尋緣看著眼前少女透明的若隱若現身軀，又是個不知道是什么樣存在的人，那張臉似乎有些熟悉。

等等！尋緣驚愕的重新看向少女，自從踏入陰靈漠之后腦海中不斷閃過的若隱若現的畫面，再加上之前一瞬間閃過的少年那女偎依戲水的背景，離著真相愈加接近，事情的進展越發奇妙無法言喻，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想自己更愿意相信面前這個透明的少女，便是她一直沒放棄的引導著自己尋找最后的真相。

“就是你，一直在影響著我。”肯定的語氣。

“姐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少女語氣很是誠懇，不自覺中帶了一絲急切，“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沒辦法看著杜若一直這樣下去。”少女越說越小聲，語氣中全是對著少年的心痛以及憐惜，“你也看到了，杜若的過去。以前的杜若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我看著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卻什么都做不了；我盡自己一切的努力陪伴，可是始終沒辦法讓他感受到我的存在。”說道這裏少女有些激動，期盼的目光看向尋緣，“或許冥冥中自有天意，在我們都要堅持不住放棄的時候姐姐你出現了，而且你可以幫他，只有你可以幫他，擺脫這一切！”

“原來那個不是夢。”尋緣感嘆，為著杜若而高興，至少一直支撐他的東西真的在他生命中存在過，即使忘記一切，有些東西已是深刻于骨髓之中，所以在為自己編織夢境的時候才會與著真實不謀而合。

“一個人不可能這樣潛在的影響另一個人的思想與情感，并且讓另外一個人完全分不清真假虛實。況且我自認為自己的自制力很不錯，你”尋緣懷疑自己是不是現在還在被潛意思的影響著，否則她那裏來的這么多的多愁善感，現在既是為著杜若而疼惜，更是為著這個默默守護的少女而疼惜，千年時光，她過得不比他好，甚至更為艱難，即便這樣，她首先想到的還是他。

人的思維有多覆雜她也不想再去探究，修真者修煉體力靈力都不算最難，最讓人頭疼的莫過于神識，所謂的境界，那東西太過虛無縹緲，一個人可以很容易傷到另一個人的身體，卻難以傷到一個人的心，除非他在意，更難影響引導一個人的思維情感。這個少女能夠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之下侵入自己的思想情感之中，影響著自己的所有行為判斷，并且讓自己再分不清真假，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可想而知。

“我不在乎。更何況，”少女很是自豪的樣子，“其實姐姐心底是個很柔暖的人，只是姐姐在自己心的周遭樹立了高高的圍墻，拒絕著他人的觸碰。所以我只能這樣做，讓姐姐親自和杜若他相處一番，更加確切的體會曾經的一切。只有這樣，姐姐才會完全卸下心防，毫無顧忌的拼盡全力去救他。”說到這少女沈默了一會又道歉道，“對不起，可是我沒辦法賭，即便姐姐不原諒也無所謂。可是，姐姐，求你，”少女堅定的看向尋緣，“幫幫杜若，幫幫他，姐姐，幫幫他，現在只有你可以幫他。”少女神色中滿是祈求，欲哭，無淚！因為她是沒有眼淚的。

“愛莫能助。”尋緣搖搖頭。

“為什么！”少女很是不解尋緣怎么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除了她，誰還能夠幫到杜若，她會到這裏明明就是想要救他的。“姐姐，若是因為我的緣故，我可以”

“不是。”尋緣輕輕要搖頭，“他是原本就叫杜若么？”

“嗯？”少女點頭，不解為什么話題突然轉到這裏。

“原來如此，這倒是巧了。杜若，杜若，”尋緣念兩遍少年的名字，“這個名字果然是最適合他的。那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少女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什么，神色間滿是悲傷憂郁，“沈婉心，我叫沈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