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茉，吃飯就好好吃飯，不要動來動去！”她盯著對面空的座位，模仿趙行莞的神態(tài)語氣，一瞬間仿佛被放了氣的皮球，蔫蔫的，“我也想她了，你們包的餃子味道一模一樣。”

李園清見她傷神，轉(zhuǎn)移話題：“吃餃子吧，該冷了。”

“奶奶你也一起吃點吧。”實際是不想她因自己而總想起趙行莞，生出物是人非的傷感。

“我不吃了，早點的時候和芝英吃過了，人老了吃多了容易睡不著，”說著夾了個在她碗裏，“你多吃點。”

“怎么沒見叔叔阿姨？”

孟朝茉問，由于她已經(jīng)不是商俞的妻子，所以稱呼回歸到婚前，但對李園清的稱呼卻仍舊沒改，私心使然她不想改口。

李園清在外人眼裏是女強(qiáng)人，評價是：雷厲風(fēng)行、手腕果敢八字。然而她打小感受最多的卻是她的教導(dǎo)、她的眷渥、她與趙行莞相處時勝過溶溶月色的溫柔，她內(nèi)心當(dāng)李園清是至親的奶奶。

“芝英晚飯后去朋友家打牌，商躍還在外頭鬼混，不到后半夜回來的可能性不大。”李園清對兒子已然放棄管教，只求省心。

次日起來，聽管家說商躍整夜未歸，李園清平淡頷首表示知道了。穆芝英也見怪不怪，仍優(yōu)雅進(jìn)食。

上午孟朝茉陪李園清去了趟老朋友家，兩人在外吃過午飯回的老宅。

趁李園清午休時，穆芝英拉了她到樓下花園，兩手輕輕磋磨片刻，抿嘴難以啟齒的模樣。

“阿姨，怎么了？”孟朝茉主動問。

“朝茉，你們年輕人的婚姻自己做主，我也不多加干涉。只是…你能不能幫阿姨一個忙。”

“什么忙，阿姨你說。”

“商俞從中秋節(jié)就沒回來過，上回我找去他那兒，送了點煲的湯過去，結(jié)果黃汾說他很少回去，我估摸著他是住公司，又找去公司，他打發(fā)的助理來見我。我們母子本就生分，有你做調(diào)和才能見見面說說話，現(xiàn)在你們離婚，他算是老宅也不回了，電話也不接。”

“阿姨想著，朝茉你能不能打個電話給他，讓他回來趟？他奶奶不說，其實也是惦念他的。”穆芝英的語氣不禁低微。

其實穆芝英昨晚歸家，聽聞她來了，本想把這事告知商俞，看他是否會因此回趟老宅，然而電話并無人接，更遑論說這事兒。

所以，她把希望寄于孟朝茉身上。

“阿姨，我們之間是我提的離婚，鬧得有些僵。”

“他性子倨傲，不會接我電話的。”

“肯定不會的，你試試吧。”穆芝英隱隱期待。

穆芝英總覺得她對商俞來說是特殊的，能被他接納，連帶不同早先那么排斥這個大家庭，再不耐，起碼家宴會到場；甚至也會因她撮哄而和李園清在電話裏聊三五句話。

孟朝茉本意不互相打擾，陪李園清待幾日就回清荷鎮(zhèn)。雙方都在走出過去的婚姻習(xí)慣，每次旁人提起都是在加深印象，更何況以電話形式闖入對方生活。

但拗不過穆芝英，或許說不忍拒絕她幾近渴求的態(tài)度。

她點點頭。穆芝英雙眼頓時有了光。

很快，眼底的光被冷水呲滅，灰暗下來。

如孟朝茉所說，開了免提的電話撥通幾聲后，傳來忙線提示，被拒接了。

她在老宅攏共待了三天，要回去時是清晨，天色霧蒙蒙的亮。昨晚商躍再次夜不歸宿的事大家都清楚，也沒放心裏，然而管家接過通電話面露急色，完全聽完后又緩和不少，想想還是追上正送孟朝茉上車的李園清說：

“汀綺會所的老板打來電話，說先生昨后半夜在會所和人弄出點誤會，動手傷了人。”

李園清眉間皺起抹冷厲，“人老也不長脾性，他傷了誰？”

“山湖集團(tuán)的老板。”其實會所打來電話，說的更為詳細(xì)，兩人的誤會是因個女人，商躍喝了酒，先動的手。

“先生耍起酒瘋，沒人敢攔，是他自己見傷的人是山湖集團(tuán)的老總，才清醒點收手。會所經(jīng)理打的鄧竹助理的電話，少爺去了趟，這會兒應(yīng)該把人帶回來了。”

會所老板是李園清令人通過氣的。商躍經(jīng)常光顧，酒后失格這種事不是初次，都得第一時間報給老宅讓人去處理。

商躍經(jīng)常一擲千金，又或者認(rèn)識了什么人看上了什么投資，盡管他名下資產(chǎn)寥寥無幾，在遠(yuǎn)商集團(tuán)也無職務(wù)，但旁人看他的背景，傍他的也有，給面子的也有。

這事本不該商俞到場摻合進(jìn)去，他身為遠(yuǎn)商集團(tuán)的總裁，將來兩家如果有生意往來，就得因今天的事給人幾分薄面。

“真是不省心，誰讓會所經(jīng)理打給鄧竹的？”穆芝英問。

“這個…應(yīng)該是先生。”管家答，否則打來老宅就得他代替老太太去處理，先生懼怕老太太秋后算賬，所以讓自己兒子去收拾爛攤子不是沒可能。

李園清狹長的眼眸浸著清亮，“也可能是對方。”

這時，庭院內(nèi)筆直道路的盡頭駛來輛邁巴赫，停在門口后司機(jī)利索將后車門打開，商俞從車裏出來，他頎長的身形立在灰亮的晨色裏，外頭披了身敞開的長款黑羽絨服，能看到穿著單薄灰褲而顯得勻稱修長的腿。

不等司機(jī)開門，商躍從后座裏踉蹌鉆出。

待看清綠植旁的李園清，頓了頓，腦袋一縮。

嘴裏咕噥：“都說別回老宅了，你非得帶我來這兒。”

“你奶奶不得扒我層皮，人經(jīng)理挺上道的，居然叫的你來，我心說好，能躲你奶奶這道坎，結(jié)果你又把我給送到她跟前了。”

商俞對于他的埋怨不予理會。

目光落在他皺亂單薄的西服襯衣上，清冷的口吻：

“外頭冷，進(jìn)去吧。”

商躍扭頭，“你不陪我啊？”

“我去公司。”

“才六點哪，哪家公司老板這么兢兢業(yè)業(yè)的，走走走，陪我去面對你奶奶，不然我不敢。”

李園清將他的畏縮不前盡收眼底，冷吼一嗓子：“還有你不敢的！一個人滾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