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淡留意上了至言。而夏言只拿孫淡當(dāng)一個普通人來著猜，雙現(xiàn)到孫淡觀察自己，卻不怎么在意。在他看來，孫淡也是來來捧月官的，內(nèi)心中未免有些鄙夷。

夏言也是進(jìn)士出身，不過，同得了會元的霍韜相比，成績就慘了許多。只得了個三甲，如今只在行人司混混日子，也看不出有什么前途。他今日找霍韜是因為有公務(wù)?？上Щ繇w這人雖然官不大?？杉茏訁s不也不怎么瞧得起夏言這個只的了個可憐巴巴的三甲進(jìn)士的前輩。說不了兩句就朝月官這里跑，夏對捧女戲子這種事很是反感?；繇w平日里以道德大家自居，可遇到這種男女之事，卻把持不住了。夏言為人深沉，也不放在臉上，索性纏著霍韜。隨著跟了過來。

好不容易分開霍韜和孫淡，夏言心中好笑：“霍大人，君子動口不動手。大人跑展家班來看人，又同人扭打，若被言官們知道了，上書彈劾。只怕會有麻煩。”京城藏龍臥虎，鬼才知道對面這個相貌普通的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看他穿著打扮也是讀書人，沒準(zhǔn)是那家公卿貴人家的子弟，若家翻了臉，把他的長輩給引了出來。大家都有麻煩。

卑韜心中醒悟，他雖然長得丑?？扇藚s精明，否則也不可能中了會元。實際上，在南海石灣老家，他也是遠(yuǎn)近聞名的飽學(xué)之士。當(dāng)初在老家時還曾經(jīng)興辦私學(xué)，本人稱之為渭崖先生，是遠(yuǎn)近聞名的道學(xué)先生。他這樣的人智商不低，可情商上卻稍微有些欠缺。

氣呼呼地放開孫淡，霍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整面色，拿起了架子，反呵斥展布：“布官你怎么回事情，這半年來，本官將無數(shù)心血都放在月官身上，為了捧她，銀子流水一樣地使了出來，可費千金卻不能博美人一笑。這么長時間下來。就算是顆石頭也該捂熱了，如今變成這樣，一定是你想賺我銀子。挑唆所至?！?

布官大聲叫屈：“霍大人你這就錯怪奴家我了，人家月官不想理你。我不過是她的班主，又不是爹娘。能有什么辦法。大人你心愛月官。想納月官，這事還得講究你情我愿，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我展家班又不是青樓妓館，花了銀子就能把人領(lǐng)出去。隨大人一同來的這個夏大人看模樣也是個明事懂現(xiàn)的人。夏大人，要不你來評評這個理。”

夏言心中有些不悅，心道：一個戲子反在我面前講起倫理道德，實在可蕪

他也是心中苦，雖然這幾年落魄到底，可內(nèi)心之中未免沒有一顆熱切向上的功名心，也不愿在中骯臟所在污了名聲?？墒虑闆]辦妥就被霍韜帶帶到這里，也是一件無奈的事情：“霍大人是有名的道德君子，這事斷不會讓展班主為難的。”

夏言用一句道德君子將霍韜給套住了，頓時激得霍韜說不出話來。他心中也是惱火。夏言一個小小的三甲進(jìn)士，竟然在自己面前談道德說做人，反將了自己一軍，弄的霍韜很是被動。他正要怒，坐在對面的孫淡說話了。

“霍大人你這就是錯怪展班主了。至于捧角，那是大人自己愿意花錢，須怪不得別人?！睂O淡笑笑：“既然月官不肯跟你，這事也不好強來，否則一旦鬧將開來，反而不美。既然夏大人也說了這么一句公道話，要不這樣，霍大人往日捧月官的一應(yīng)花費展班主都退還給你好了?！?

展布在京城有宅子和戲社，平日也沒什么花消。戲班子主要的花費在置辦行頭上，每年值班新行頭的花費非常巨大，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所謂：制不完的行頭，還不完的帳！”

戲裝都是用上等的綾羅綢緞。方寸之間錦繡乾坤，手工繁復(fù)，所費極昂。另外，像髯口，得用集牛尾；劣板。得用真象牙。你要是敢用個竹子的，那你肯定就不是角兒。恁你唱得天花亂墜也拔不起戲份兒來。

置辦行頭戲服是每個梨園弟子的頭等大事，行頭的好壞，直接關(guān)乎舞臺效果。有些不成材的戲子甚至只憑行頭簇新華美，就能搭入大班社。在舞臺上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行頭被梨園行的朋友稱為“打飯吃的票”即使是梨園行真正的大腕兒名角，也視置辦行頭為第一等苦惱事情。不過，有關(guān)本業(yè)的東西。是無論怎樣節(jié)衣縮食，也應(yīng)該購買的。

展布每年給手下的女戲子們購買新戲服裝，每年也愕巨萬。一套新行頭，怎么說也得花上好幾百兩。甚至上千兩。像月官這樣的角兒。戲服上的墜飾金繡可是真東西，一套下來，三五千兩也屬尋常。

戲班這么多人，每人一套，想想就讓人感到害怕。

因此，當(dāng)孫淡建議展家班退還霍韜這半年因捧月官所用的一切花費時，布官面色大變，就連月官也是眼睛一紅，小聲哭泣起來：“這么多錢”你們這不是逼我去死嗎？罷了。等下我自找個僻靜的地兒。三尺白綾往那樹上一套，自己了斷，一縷芳魂自找地方飄散，化著青煙被風(fēng)吹沒了。你們這些男子漢大丈夫。你們這些大人們也就甘心了！”

月官這一聲悲啼長聲吆吆，竟是戲劇中的念白。

聽到這一聲嬌悲，在座眾人各有不同反應(yīng)。

孫淡心中毛，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展布心中卻是一陣暗喜，不愧是我展某人調(diào)教出來的姑娘，待人接物?；鸷蚰媚蟮绞銣?zhǔn)確，可惜就是還沒長開，否則不知要迷惑多少眾生。我們女人，長相倒不怎么要緊。關(guān)鍵是要夠聰明；而夏言則心中惱火，想我堂堂一個進(jìn)士，卻莫名其妙掉到這污穢所在，這個霍大人也太不堪了，什么道德先生，比之市井小人尚有不如。月官這一哭，霍韜心中大痛。這才想起孫淡，又差點跳起來，怒道：“你又是誰，本大人說事。什么時候論到你插嘴了。”

霍韜好歹也是個兵部的官，手中掌握一定權(quán)力。在官場打滾這么多年。什么樣的將軍、游擊甚至總督?jīng)]見過，身上自然而然帶著一股威儀。這一板臉竟帶著一絲殺氣。

孫淡就等他問這一句，若，刁這一句。自己還不知道該如何了解此事。慨。

聞言微微一笑，鎮(zhèn)定自若地回答說：“我究竟是誰，夏行人是知道的。行人司溝通上下，聯(lián)絡(luò)各部堂。是朝廷有名的耳報神?！?

夏言一楞，又仔細(xì)地看了孫淡一眼，卻怎么也想不起這人是誰？

夏言城府深沉，又有過目不望的本事，只要他接觸過的人，無論隔了多少年，第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可反復(fù)想了半天，無論如何，他也想不起眼前這人是誰。

“夏大人，他是誰？”霍韜也被孫淡的鎮(zhèn)定自若給唬住了，遲疑片刻，就轉(zhuǎn)頭問夏言。

縣言正要說話，孫淡卻已再次開口：“我姓孫名淡，是會昌侯孫家的旁系子弟，秀才功名，如今在國子監(jiān)典薄廳做書辦?！?

“哼，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一個小吏，竟敢在我和夏大人面前拿唐？”霍韜不住冷笑，顯是怒不可遏。

會昌侯雖然財雄勢大，可孫家這個侯爵在京城根本就不算什么。四九城中，像這樣的侯爵府沒有一百，七八十處總是有的。會昌侯和武定侯雖然都是侯爵，可區(qū)別卻大了。再說。孫淡也不過是一旁系子弟，霍韜自然不會放在眼中。

霍韜是南海豪族出身，霍氏家族在南海顯赫一時，并把持了南海的陶瓷業(yè)，自大慣了，來京城做官多年也不肯收斂。

“孫淡自然不算什么，也不愿在二位大人面前拿大?！睂O淡輕輕一笑。只看著夏言：“夏大人。有一事還想請教一下?！?

夏言不動聲色地看著孫淡，點點頭：“你說。”

“我聽人說，夏大人上前天網(wǎng)經(jīng)手一樁宣大府的公文，說的是，今年大同守軍的冬衣短缺，請兵部火調(diào)一萬件棉衣過去?！睂O淡站起身來，一揮衣袖：“可有此事？”

夏言臉一邊，緩緩點頭：“確有此事?！彼闹幸徽?，這事很是隱秘，涉及到朝中權(quán)貴克扣宣大府邊軍軍餉一事，因此，這事是下面的人通過秘密途徑直接遞到皇帝手中?；实叟荆褐恐椴檗k。也不給個具體的處理意見。

這事夏言也覺得有些麻煩，他在行人司不過是個跑腿的，可因為行人司乃中樞的秘的事也比普通官員多許多。

正因為這事牽連過大，知道的人也不多，眼前這個小秀才看樣子也不是什么要緊人物，他怎么會知道這事？

一想到這里，夏言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再不說話。

倒是那霍韜一楞：“孫家小子，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怎么知道的，自然不會同霍大人說了?！睂O淡走到夏言身邊。俯下身去，在他耳邊說：“霍大人今天實在有些失態(tài)，大人還是勸勸他吧。前天，夏行人那了這份公文去內(nèi)閣，楊閣老的意見是立即查辦，可到了威武大將軍這里。卻將將立即二字改成了著情。你說，我說得對不？”這一句細(xì)不可聞，在座的其他人自然不坑內(nèi)聽到。

夏言聽到這話。身體一顫，這事也就二三人知道，這個孫淡怎么可能知道？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傳說，心中更是震微駭然抬頭看著孫淡，“這兩字一改，有什么區(qū)別？”

“無他，大將軍身子日見不好，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爛攤子還是先留給后來人去處理吧！”孫淡繼續(xù)小聲說：“我得了個，消息，大將軍說。夏行人當(dāng)初一心留在行人司辦事，不肯到地方上去做知縣，也是個。實心用忍的人才。我壓了你這么多年。也該起用了。這段時間這個夏言跑兵部很勤，對那邊熟悉，兵部正缺一個給事中，就他吧。”

宣大府冬衣的事情孫淡是知道的。前一段時間，畢云掌管著司禮，監(jiān)。一應(yīng)奏折批紅皆出其手。孫淡也有緣得見。至于夏言要去兵部做給事中的事情，孫淡并不知道，可依照歷史記載，這個未來的帝國輔就是在這一年得到了提拔。

索性就拿出來?；Ｋ?。

夏言聞言胸中頓起萬丈波瀾，六科給事中和他現(xiàn)任的這個行人司的官職雖然都是六品，可區(qū)別卻是極大。六科給事中品級雖低，卻負(fù)責(zé)監(jiān)視制約六部，有專折上奏的權(quán)利?？梢哉f是皇帝的身邊人。官職雖可外地來京半事的三四品武官卻是想罵就罵，想就。就算是兵部尚書見了自己這個小小的給事中也的客客氣氣，不敢亂說話，用冠冕之王來形容也不為過。

如果孫淡這話確實，他夏言熬了這么多年，總算翻身了。

當(dāng)然，如果那個傳說是真的。以孫淡成日呆在皇帝身邊。想知道這種消息也是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