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茶已經(jīng)泡好了。蘇璠正在外地拍戲，是否需要給他打電話？”章儀林決定還是問問季夫人的意思，畢竟人家是親母子，而且自己也不好意思偷偷摸摸進臥室拿手機，何況季夫人就站在臥室窗前，哭。

季夫人站在窗邊，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定在章儀林臉上，然后和熙地淺淺一笑：“他在工作就不用聯(lián)系他了，我們喝茶。”

章儀林今天第一次看到季夫人真正意義上的笑，表示受到了驚嚇，好像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蹲下/身子輕輕拍著他的頭說：“一一，謝謝你陪小凡玩。”那個暑假，她每個周末都會來看看蘇凡，帶一些小禮物，碰到他在也會分一些給他。雖然每次最多呆小半天，但是會親和地問問小凡和他在一起玩的趣事，一邊聽章儀林夸張的描述，一邊眼裏含笑地看著他們兩個孩子，還會剝糖切水果給他們吃。所以以前在章儀林的印象中，她是溫柔的，至少比自己老媽要和藹大方。

等季夫人走出臥室，章儀林也跟著出去“伺候”，完全沒註意桌上的幾張紙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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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夫人微微側(cè)身坐在沙發(fā)上，抿了一口茶低頭回味了一下，再慢慢將茶杯輕輕放在茶盤上，章儀林小心翼翼地看著，發(fā)現(xiàn)季夫人的神情比剛進門時要柔和許多。

“你是哪裏人？”

季夫人親切的第一個問題就讓章儀林糾結(jié)了，盡管就像普通人在嘮家常，蘇璠也曾在明知道答案的情況下問過這個問題，季夫人也是吧，他現(xiàn)在糾結(jié)的是這個問題問下去要不要說出和季夫人多年前就認識。而且陌生人第一次見面，難道不是問你是誰嗎？

“我是福建人。”章儀林最后和上次一樣選了個折中的回答。

“廈門人？”

章儀林看季夫人笑意愈發(fā)明顯，卻愈發(fā)覺得忐忑：“是的。”

“那……我們是同鄉(xiāng)。”季夫人已經(jīng)親和地就差兩眼淚汪汪了。

“很榮幸。”章儀林只得撓撓頭，應(yīng)承下來。

“呵呵，你知道我是季夫人，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你和蘇璠是？”季夫人終于拋出了最難答的問題，眼裏隱含不容置喙的強勢告訴章儀林一定要實話實說。

我是一一，我和你兒子是男朋友關(guān)系。章儀林心裏想著，嘴上說的卻是：“我叫章儀林，是……一個攝影師……助理……和蘇璠是……是……”慌得終于破功，結(jié)巴了。

低下頭，窘迫地看著自己膝蓋上緊握的拳頭，已經(jīng)不自覺用力到發(fā)白，章儀林知道季夫人正一眼不錯地看著他，眼神也愈發(fā)深沈，他很想抬頭望著她的眼睛，親口告訴她事實，只是喉嚨已經(jīng)完全哽住了，一個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章儀林不想隱瞞，更不想撒謊，只是突然面對面的對著季夫人實在說不出口，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蘇璠和艾倫的話，從腦袋裏不斷地沖出來，撞在章儀林的心上，蘇璠說他要讓全世界都知道章儀林是他的，他說不讓他有退路，他說讓他保護他，艾倫說宋社成的爺爺走了，他說想做什么就去做，別等什么都來不及做了才后悔……

章儀林心下做了決定，猛地抬起頭，咬咬牙逼自己張開嘴：“我……”

“砰！——”大木門被狠狠推開，撞在玄關(guān)的鞋柜上，一聲巨響成功把章儀林嚇得跳起來，同時嘴裏的話也隨著巨響消失了。

章儀林張大著嘴，看見蘇璠一身正裝從門外撲進來，一只手還撐在可憐的木門上，皺著眉眼睛死死盯著章儀林，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確認章儀林安全無虞，才又一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的樣子淡定地將頭轉(zhuǎn)向他的母親。

季夫人好不容易和藹下來的面色此時變得比被章儀林燒壞的鍋底還黑，冷笑道：“這是做什么？當我能吃了他么？”

蘇璠回身把鑰匙從門上拔了下來，然后扯了扯還扎著領(lǐng)帶的襯衫領(lǐng)口，一邊換鞋，一邊不在意地問：“母親，您怎么來了。”然后若有所思地凝視著章儀林。

章儀林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這人怎么在這，而且剛才沖進來還一副要殺和人拼命的樣子，一眨眼又感覺像在算計什么的狐貍。

季夫人深呼吸了幾次，讓自己冷靜下來，保持住應(yīng)有的涵養(yǎng)：“兒子有了新居，做母親的不能來看看？”嘴角的笑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么從容了。

“嗯，打算打掃整理好就請您和父親來看看，這條馬路上還有一棟在售的洋房，父親一定會喜歡。”蘇璠將自己不客氣地摔進章儀林原本坐的單人沙發(fā)上，解開袖口，環(huán)顧了家裏一圈：“好像打掃得差不多了，母親來的正巧。”然后看了一眼僵在一旁的章儀林，拉過他的手細細摩挲，英挺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怎么還長了凍瘡。

母子間客氣疏離的對話，讓章儀林覺得室內(nèi)充滿劍拔弩張的氣氛，蘇璠當著他母親的面拉著他的手把玩，讓他覺得特別尷尬，抽了兩回都沒能把手抽出來，臉漲得通紅，怎么瞪眼示意，某人低著頭盯著他的手就是不接茬。

季夫人本來從蘇璠一進門就一直在觀察自己兒子的反應(yīng)，前面一副好像認定自己欺負了章儀林的樣子，確實讓她氣壞了，現(xiàn)在又當著她的面抓著人家的手不放，更是讓她懷疑前幾年對蘇璠的期望是否過高了，他現(xiàn)在就和其他家族的紈绔子弟一樣，好像在玩耍一個……一個男孩？季夫人無法將那些不堪的代名詞冠在面前這個站著手足無措的青年身上，他的干凈和青澀，其實比自己的兒子更容易讓人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