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魚沒釣到幾條，卻釣到一條美人魚，用嗓音及樣貌來蠱惑人心，反手把她拽到海里去。

柴種玉上岸的時候有幾分生氣，她今天吹了八百回頭發(fā)，簡直疲了。不吹？頂著快幾斤的濕漉漉的頭發(fā)，吹？她頭發(fā)多，沒有人幫忙的話，吹頭發(fā)的時間半小時起跳，擱誰能開心的起來？

深一腳淺一腳踏著海灘沙子，往別墅走，經(jīng)過一位男模醉醺醺的口無遮攔笑道：“種玉小姐，我想做你的狗，給個機(jī)會吧？”柴種玉還沒消氣，殃及無辜道：“后面那位也是這么說的，要么你跟他商量著再找一個，湊個三頭犬來應(yīng)聘？”

被隨手指了一道的死翦落寞的低下頭，沒吭聲。待男模走遠(yuǎn)，柴種玉回頭瞥了眼少年人，他沒什么情緒的板著臉，繃著下巴，仍沒抬起頭，看腳下人影憧憧，與沙子無聲碰撞。

其實‘活著’那段話后面還跟了幾句。

是有天下雨，淋過雨太興奮了，睡不著胡亂寫了幾首完全不押韻的詩，結(jié)果寫著寫著就開始喪了。

活著是慢活，死了是快活。

汝要以為是慢工出細(xì)活，到頭來不過是半死不活。

人就像河豚，氣性不大，也就不怎么愛活了。

倘若氣性大，那跟鞋刷也沒什么區(qū)別，會被人摁著頭摩擦。

死翦現(xiàn)在就覺得自己像一只河豚，這個世界就是一只巨大的鞋子，他在被無形的力量拿捏起來擦鞋子，很生氣，但現(xiàn)在就是氣過頭了，就不怎么愛活了。

島是私人島嶼，不大，島上房子也不多，走個百來米就到了她的房子。

“剛才那句話過分嗎？”推門時，屋里的燈光瀉了出來，淌在門前茂密的樹冠枝頭上。柴種玉沒進(jìn)去，倚在門邊，雙手環(huán)胸看他，臉部半明半暗，也沒什么情緒，可但凡有耳朵，便能聽出這語氣里沒有高興的意思。

死翦搖搖頭，隨口吐出二字‘沒有’，順勢推她進(jìn)去，“去洗個熱水澡吧，出來我給你把頭發(fā)吹干。”

“那你擺這臉色給誰看？”柴種玉被他推進(jìn)玄關(guān)，反手鉗著他的下巴，有條不紊地說了句話。

死翦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她在說什么，腳后跟踢上門，才愣得睜大了眼皮。

他吃驚：“說什么？”

“我該怎么哄你？”柴種玉收回手，慢條斯理地重復(fù)一遍，說完又覺得這不像她，笑著嘆了口氣。

死翦聽完了卻又有點繃不住臉了，嘴角違背理智的咧開。

“什么呀，這不是門兒清嗎？”

還怎么哄？

一不留神就讓人顴骨與太陽肩并肩。

還好他在表情管理這方面是專業(yè)的，萬把塊錢的行為治療和表情管理專業(yè)課沒白上。

這一天太長了，怎么還沒過去。

死翦隨便沖了個涼，把海水沖洗干凈，就換了衛(wèi)衣牛仔褲上樓，蹲在主臥浴室門口玩手機(jī)。

柴種玉要麻煩一些，她那頭長發(fā)美得不行，可美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在門口等了足足十幾分鐘，柴種玉才包著頭巾出來，開門關(guān)門的瞬間瞥到他，不咸不淡的，顯然心里窩火，倒不是生他氣，只是覺得麻煩，所以心下煩躁。

他眼力見好得很，看在眼底，抱著吹風(fēng)機(jī)就狗腿子的上前去，“姐姐姐姐，我?guī)湍愦怠！?

柴種玉短暫地掃了他一眼，沒說話，似默許，在鏡子前坐下來，毛巾一摘，瀑布長發(fā)落下來，發(fā)梢仍往下滴水。

人生病了就容易瞎想，精神病也不例外，吹風(fēng)機(jī)轟轟一片的噪音里，死翦想到了很多，柴種玉這么長的頭發(fā)，自己洗肯定不方便，如果他們在一起了，日后同居了，首先他要往家里搬的第一件大件一定是洗頭床。

可這事兒，略微復(fù)雜。

他即不可能和柴種玉在一起，也不可能日后同居。

思之及此，他驀然迷茫。

這一天太長了，他即沒想好將在幾點結(jié)束這漫長的‘今天’，也沒想好他該以何等姿態(tài)殺青這場鬧劇。

十一點，不少人齊聚在沙灘篝火旁。

時間還早，倆人無意過去，避囂習(xí)靜，便到了別墅的露臺，賞賞月亮，喝喝小酒。

成年人的生活形形色色，卻永遠(yuǎn)少不了兩樣?xùn)|西，煙酒，就像臨海邊少不了煙花。

柴種玉手里點著煙，吸了兩口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與死翦真是無話可說，沒有共同的社交圈子，年齡也差的太多，哪像和白凝康煬湊到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

“你能喝酒么。”

柴種玉的嗓音似混雜了逼近凌晨的海風(fēng)，冷冷的，也倦怠的。

不能。最好不要。醫(yī)囑是這么說的。

可無論啥病，醫(yī)生都會這么說。

死翦經(jīng)她提醒才憶起這件事，可為時已晚，他只能點了點頭，說：“能喝，茶和咖啡才不能。”

柴種玉冷淡地‘嗯’了聲，又吸了一口煙。

眼前又只剩下海浪濤濤拍打的畫面與聲音。

約莫是太安靜了，又或是因為其他的，她有點自暴自棄地問起了死翦的學(xué)習(xí)。問出口了，她就覺得這話題挺沒腦子的，估計沒有年輕人會想聊這樣的話題，無趣又無聊。

“還行吧。”死翦看著手里的酒，瓶壁結(jié)滿水珠，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自舌尖漫延開來。

何止是還行吧，好的簡直不得了。

柴種玉工作期間總是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