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簡云臺氣喘吁吁停下，他才開口，聲音嘶啞說：“你知道我是怎么瞞天過海的嗎？”

“什么瞞天過海？”簡云臺立即追問。

圖靈垂眸答：“新歷137年，星隕股東想要滅殺我的靈魂。當時唐文瑞找到了我，說有唯一的辦法，能夠讓我瞞天過海?！?

“…………”簡云臺表情一片空白，瞳孔微微震動之后，張口時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

新歷137年，唐文瑞找到了圖靈。

“既然無法阻礙人類清除計劃，那就只能滅了源頭——星隕。”唐文瑞當然的話語猶然在耳側，湊上前來時壓低聲音說：“星隕想要滅殺你的靈魂，他們絕對想不到，檢測儀器的源頭也是核聚變芯片。要是將半塊核聚變芯片和你的心臟融在一起，以他們目前的科技手段，想必還沒有辦法以矛克矛。”

“你怎么偷？”圖靈抬眸時眼神微驚。

唐文瑞搖了搖頭，笑道：“我不用偷。我就是星隕的股東之一，調用那個東西還不是手到擒來。也只有那個東西能夠幫你瞞過去了。怎么樣？考慮考慮?！?

他遞出了遺落的傳感器。

圖靈指尖輕柔地描繪著傳感器的形狀，動作珍惜又小心，像是手捧著一個失而復得的珍寶一般。他做下了一個決定，那是一個被逼到走投無路之際，唯一的生路。

緩緩抬眸時，圖靈很好的隱藏下眼底的癲狂與幽暗，靜靜點頭說：“我會幫你。”

皆大歡喜。

圖靈與核聚變芯片融化，保住了自己的靈魂，也有機會醞釀著滔天血痕。唐文瑞借此機會脫離星隕，尋找謀反時機。

當時的皆大歡喜，在現在看來，分明是埋下了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種子。如今唐文瑞活不了，圖靈也活不了。

記得臨走之前，唐文瑞在門邊站了會兒，遲疑著轉頭問：“值得嗎？”

他這話問得沒頭沒尾，圖靈卻聽明白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以往說了無數遍‘值得’，在經歷了一切苦難與折磨之后，他的答案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偏移與遲疑。

值得。

即便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圖靈還是同樣的答案——值得。

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直播間觀眾們總算堪堪反應過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要啊嗚嗚嗚嗚嗚為什么這個副本所有人都能獲得幸福，只有圖靈不能啊。”

“唐文瑞也沒有……他們這些做了錯事的，到最后都難以收場。不過唐文瑞本身就是絕癥，這是他偷來的五百六十九年。圖靈原本的姓名被沙費內偷去，給了沙微星。他的人生也被星隕偷去，被高高駕到了風暴集中點，好不容易做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到最后還是……嗚嗚嗚嗚嗚圖靈真的好慘啊?！?

“如果圖靈真的和核聚變芯片融在了一起，那簡大膽也沒辦法攔了。就算攔下來有什么意義呢？副本的任務無法完成，難不成簡大膽要一直留在這個副本里么？”

“留一天兩天，可以。留一個月兩個月，勉強可以，再多留遲早會死于意外。”

“可是剛剛簡大膽說會陪圖靈看他想看的月亮啊。簡大膽理解不了圖靈為什么想看月亮，但他愿意折中去遷就對方，這對于簡大膽的性格來說，簡直是一個奇跡??！”

“理智上知道簡大膽不應該去攔，但是情感上希望他去攔。實在舍不得圖靈小寶貝555555感覺他的一生都很凄慘，和沙微星一樣被星隕掌控。他們倆都反抗了，可無論有沒有反抗成功，最后都遺憾赴死?！?

“姐妹們，這種時候就不要說什么理智上情感上了，我就問你們一句話……你們希望林福雪的慘劇再一次在直播組上演嗎？”

最后這句問話一出來，直播間彈幕刷新速度都變慢了許多。

大家像是不約而同停滯住了。

滴滴滴——

滴滴滴——

急促的鈴聲響起，傳感器忽明忽暗，看著隨時都有可能店里告罄。簡云臺死死咬住下唇，被鋪天蓋地的無力感包裹住。

他身處于朝霞所帶來的光明中，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在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沉淪著，掙扎著，最后屈服于命運。

簡云臺實在是不甘心。

傳感器中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聲，圖靈啞聲說：“還記不記游戲測試的最后一天，我當時和你說……等游戲結束之后，我想要對你說一句話。抱歉，這句話好像遲到了很多年。”

倆人都心知肚明，說完這句話之后，他們可能真的要說再見了。

簡云臺十分抗拒，咬牙時一字一頓賭氣說：“不記得。我什么都不記得?！?

往往只有毅然決然赴死的人，才能如此的平和與平靜。喧囂與不甘都是他身邊人的，也直到現在，簡云臺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每一次切換人格的時候，他知道自己不會死，但是愛著他的人卻不知道。

所以簡云臺理解不了，他不明白為什么閻王娶親副本切換人格之后，崔煜會那么的癲狂瘋魔，一改往日的矜貴與溫柔。

他更不明白為什么在民俗怪談副本之中，他明明為扶燭鋪好了一條生路，扶燭卻死心眼地重新上山，在暴風雪之夜逆著雪崩向上，做著世人眼里徒勞的無用功。

現在，簡云臺終于理解了。

卻是以如此慘痛的代價來理解。

深吸一口氣，滾燙的氣流涌入鼻腔，激動眼眶陡然一熱。滴滴滴——滴滴滴——電力告罄的聲音像是一柄高高懸掛在頭頂的刀，那銳利的刀鋒蜿蜒向下，閃爍寒芒。

隨時都有可能沿著他的頭顱刺下，貫穿心臟。簡云臺緊緊攥住傳感器，深深閉眼后嗓音抖顫問：“你想對我說什么？”

“……”對面靜默許久。

直播間彈幕驟然大增，許多平時不發彈幕的人都出來了。不少共情能力強的觀眾已經在屏幕前鼻尖發酸。

“肯定是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