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許書凝的不安同樣反射出的是華晟的焦慮，覺得自己正身處困局中的華晟撓了撓頭。雖說一直以來他都是勇往直前，但卻不代表他真的不會疲憊。華晟清楚，錯誤不在許書凝身上。明明從一開始那個人就告訴了他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人，明明從一開始那個人就沒有任何偽裝，反倒是自己一頭熱似的將他強行帶入了自己的生活，但為什么……為什么還會有這樣的怨恨？

意識到自己在無意識間怨恨著許書凝的華晟打了個哆嗦，自己怎么竟然會有如此可怕的念頭……但多希望，多希望許書凝也會在偶爾露出那種只有戀人之間才會有的可愛表情，偶爾可以放心地依靠自己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眼前就好像是一條看不見終點的路，卻已經(jīng)走了很遠很遠……想要停下來，卻不甘心就這樣浪費了之前的努力，然而繼續(xù)前行，卻又沒有任何可以鼓勵自己斗志的希望。華晟猛然想起一個事實，這事實讓他從心裏向外散發(fā)出涼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許書凝不是同志。

其實華晟并不是自私的人，他也知道同志的路遠比普通人艱辛。如果說不是許書凝出現(xiàn)在那家同志酒吧的話，他絕對不會想要硬去掰彎他。但不是同志的許書凝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樣的酒吧，還是在意識完全清醒，也完全了解情況的前提下？這個問題直到今天許書凝也從未給出過一個合理的解釋。但不管為什么，華晟總認為在這個問題上自己毫無過錯。他不想放手是因為許書凝實在是讓他欲罷不能，但一個人的獨角戲，比他想象中要難唱得多。

“不如，就這樣放手……”華晟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發(fā)濕?！熬瓦@樣放手，放許書凝回到正常的生活，即使是那張冷淡的臉上，也會浮現(xiàn)出愉悅的微笑吧……”華晟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攥緊、揉捏成了一灘爛泥?！翱墒牵吘故亲约簭娦嘘J入了他的生活，如果再這樣自作主張地離開的話，會不會又給那個人帶來痛苦……”華晟只覺得痛苦讓他連基本的呼吸功能都喪失了。他忍不住張開嘴，好像窒息的魚一樣大口喘氣?！八麜纯鄦幔俊边@樣想著的華晟突然興奮起來。“如果他覺得痛苦，是不是就證明他對我還是有些在意？可是，如果是許書凝的話，即使是聽到自己說要放棄，最大的可能也還是面無表情地說著‘我知道了’然后轉(zhuǎn)身離開吧?！毕氲竭@裏，華晟突然變得膽怯起來。他不能做那樣的試探，光是想想可能失敗的結(jié)果，就已經(jīng)讓他無法承受。

雖然明知道被討厭，明知道這樣做有些近乎無賴，卻還是無法控制住想要去見那個人的心情。拿起了自己的手機，華晟幾乎毫不費力就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餵……”許書凝冷淡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并沒有什么不同，雖然冷淡，卻也會答應(yīng)他提出的幾乎所有要求，但華晟知道那不過是迫于自己的威脅。

“是我……”華晟覺得喉頭干得發(fā)緊，說起話來有些費力。

“知道?！痹S書凝陷入了短暫的沈默之后，突然開口?！笆裁词?？”

“我……”一種強烈的沖動支配著華晟，他想要知道，想要知道最終的結(jié)果，想要了解那一直都在刻意掩蓋而小心翼翼保護著不要被揭開的真相?！拔易罱悬c忙……所以，暫時可能沒辦法和你見面了……”違心的話就這樣順理成章地脫口而出，華晟想要收回卻也知道已經(jīng)來不及了。有些后悔的同時他在內(nèi)心暗暗期待著，期待著許書凝的反應(yīng)。

“知道了?！痹S書凝那毫不出乎意料的答案讓華晟突然有了一種抓狂的感覺。他想要再說些什么，想要質(zhì)問些什么，話到嘴邊卻只不過化作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那我掛了……”已經(jīng)無法將話題繼續(xù)下去的華晟掛斷了電話。如果結(jié)局早已註定，如果這就是事情發(fā)展的方向，那這痛苦早來一些似乎比晚來更好，趁著自己還年輕，還沒有完全喪失承受痛苦的能力的時候……華晟有種想哭的沖動，濕潤的眼中卻擠不出一滴眼淚。

“不甘心……不管怎么安慰自己，還是不甘心啊……”華晟用力捶打著桌面，卻無法發(fā)洩出這心中的憤怒和苦澀。

“終于來了嗎……”許書凝雖然給人以冷淡甚至是冷漠的感覺，卻并不代表他不敏感，就真的不過是一個冰冷麻木的機器。雖然華晟的語氣明顯聽起來不太對勁，但許書凝卻并沒有開口詢問。不是因為不關(guān)心，而是覺得根本問不出口?！斑@么快就厭倦了嗎？還真是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呢……”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忙音，許書凝自嘲地冷笑。雖然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但他對于華晟的熱情卻已經(jīng)慢慢習(xí)慣了。習(xí)慣了被那雙熱情的眼睛註視，習(xí)慣了那樣肆無忌憚的表達熱情的方式……而習(xí)慣一旦養(yǎng)成，又怎么會說戒就能戒掉？那個人就好像一團火一樣闖進了許書凝好像冰凍的荒原般的內(nèi)心，卻在冰雪即將消融之際和突然闖入時一樣毫無預(yù)兆地消失了?！霸趺磿羞@么不負責(zé)任的人……為什么要把別人本來平靜的生活攪得一團糟之后，又要好像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離去？許書凝平生難得地第一次想要抓住些什么來挽留自己的幸福，卻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無形之中漸漸喪失了追求幸福的權(quán)利。也許，自己真的應(yīng)該對華晟再好一點……早就知道自己這樣的性格會讓人乏味，卻沒有想到像華晟那樣的人竟然也會疲憊……許書凝突然明白了，明白了那些曾經(jīng)跟他有過短暫糾葛的女人們的感受，是不是就像現(xiàn)在的自己一樣？曾經(jīng)還堅持認為不過是女性特有的無理取鬧，現(xiàn)在的一切說不定就是對自己的報應(yīng)?！皼]錯，一定是這樣，都是對自己的報應(yīng)……”無心工作的許書凝靜靜地看著墻上的表，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流走，但這時間對于毫無追求的自己來說，又有什么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