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書凝說得不錯，他的確不是一個鏡頭感強的人。但朱染可不是輕言放棄的類型，更何況拋棄鏡頭感這個問題的話，許書凝真的是很合他的心。本著真正的攝影師絕對不會只拍那種容易拍到的東西的理念，朱染開始千方百計地調動許書凝的積極性。在他看來，鏡頭感還不是最重要的問題，問題的根源在于許書凝跟本就是從骨子裏抵觸拍照這件事。

“許總裁，你會抽煙嗎？”朱染沖許書凝眨了眨眼睛。

“會，怎么了？”許書凝有些意外。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什么時候朱染才會失去耐心放他走。

“沒什么，不過有些意外倒是真的。”朱染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摸出一包煙來。“因為你看起來好像是那種煙酒都不會沾的人……”

“是嗎？恰恰相反呢。”許書凝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陷入到了那突然襲來的回憶當中。記得自己第一次抽煙還是初中的時候，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只是單純地因為想抽。小心翼翼隱藏抽煙行為的他終于還是被母親發現并勒令立即戒煙則是在剛上高中不久的時候。說起來戒煙這種事也并沒有多難，不過是那樣說戒就戒了……仔細想想，自己走過的人生中還似乎從未產生過對什么執意不肯放手的念頭。

“來一根吧。”朱染為許書凝遞上了一根煙。“這樣說不定能稍稍緩解你的緊張。”

雖然想說自己早就戒煙了，但又一想煙也不是什么沾不得的毒藥，許書凝還是接過了朱染的煙。朱染則殷勤地湊上前為許書凝點上了火。

“咳咳……”早已陌生的煙草的刺激讓許書凝劇烈地咳嗽起來，但他卻不想放下手中的煙。那種久違的，熟悉的感覺似乎伴隨著記憶回來了……

“你不會抽煙？”朱染有些驚訝地看著許書凝。“那就不用強迫自己……”

“不是，是太久沒有抽過了。”已經稍稍找回了感覺的許書凝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煙。許書凝抽煙的方式有點特殊，和大多數男人將煙從嘴裏吸進又從鼻腔噴出的方式不同，他喜歡把煙吸進嘴裏之后，雙唇微張，再將從微啟的雙唇中瀉出的煙霧從鼻子裏吸進去。做著這樣動作的許書凝無意識間會露出一種迷茫又隱忍著什么痛苦般的表情，看得朱染的心跳好像都要停止了。生怕自己發出的任何響動都會打斷這正沈浸在自己的世界和那只屬于自己的憂郁中的人，朱染屏住了呼吸。“所謂的‘令人窒息的美感’大概說的就是這樣的情況吧……”朱染的心就好像這冉冉上升的煙霧一樣，環繞在許書凝的身旁，久久不肯散去。

“那個……”回過神來的朱染突然覺得自己向來靈活的舌頭竟然意外地有些不太好使。

“嗯？”抽完了一支煙的許書凝看起來心情似乎真的好了很多，看著朱染的眼睛裏不再冷淡得讓人覺得窒息。

“能不能讓我拍下你抽煙時的樣子？”朱染用一種生怕會遭到拒絕的眼神可憐兮兮地看著許書凝。

“可以啊……”許書凝被朱染可憐的表情打動了，他還真的就對既可憐又可愛，或者說因為可憐而可愛的東西沒轍，就像他常常對偽裝著的華晟沒轍一樣。

“那好，等一下，我想我還需要布置布置。”好像得到特赦令的朱染歡天喜地地自顧自忙活起來。

“那個……需要我幫忙嗎？”許書凝站起身看著興致勃勃的朱染，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不用。就算你想幫，估計也幫不上什么忙。你只要肯讓我拍就好。”朱染干脆地拒絕了許書凝。

“好吧。”許書凝也覺得對攝影、藝術什么的一竅不通的自己似乎只有幫倒忙的可能，于是插不上手的許書凝老老實實地在一旁看朱染忙來忙去的樣子。

“等下你坐在這裏。”朱染指手畫腳地安排，卻怎么看怎么都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然后，我給你一支煙，你就按照你的習慣抽煙就好。不用看我，也不用看鏡頭，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嗯。”許書凝雖然答應下來，心裏卻暗想：“說是當你不存在，但那么大個活人就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當做沒看見……”對自己的好視力向來覺得自傲的許書凝此時到恨不得自己是高度近視才好。“如果那樣的話，是不是只要摘掉眼鏡就可以了呢……”許書凝的思想再一次飄遠了。

“等我調下鏡頭。”朱染開始忙著擺弄自己的寶貝設備，也算是給了許書凝“死刑暫緩” 的時間。

再次被打斷思路，有些焦躁的許書凝偷偷看了一眼似乎正在忙著自己的事情的朱染，悄悄從桌子上的煙盒裏抽出了一支煙。有些生疏地點上煙，許書凝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看著那忽明忽滅發出暗紅色的煙火，被繚繞上升的煙霧包圍，許書凝多少感覺到了放松。“怎么會有這樣的人……該死的華晟又為什么要讓他來拍這種討厭的東西？等回去之后一定得要他好好補償一下自己的損失才好……”想到華晟，思維又有繼續馳騁的趨勢，為了不讓自己的思想越跑越遠，許書凝睜開了眼睛，卻發現朱染正好像發現了什么怪物一樣盯著自己看。“對不起……”許書凝條件反射般開口道歉，卻并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沒關系，你又沒有錯，為什么要道歉？”朱染笑著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可是……”許書凝很想說自己根本沒法繼續下去，卻又不好掃了朱染的興。

“如果還是不習慣鏡頭的話，你可以稍稍低下頭，不用看我。等到你吸完一口，想要呼氣的時候把頭慢慢抬起來就好。”朱染歪了歪頭，做了一個“ok”的手勢。

“好吧……”雖然覺得為難，許書凝還是答應了下來，并盡量提醒自己嚴格按照朱染的要求去做。雖然他知道這種事情絕對不是靠像對待工作一樣嚴密、細致的態度就可以完成的，但在沒有感覺的情況下，盡量保證嚴謹、精密或許多少能夠有些幫助吧……

閃光燈晃得許書凝眼花繚亂，攝影的燈光又讓他頭昏腦漲……也不知道朱染究竟拍了多少照片，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讓他滿意，被燈光烤得渾身發熱、焦慮不安的許書凝只覺得這一天過得簡直是差到了極點。

不知道這樣的苦差事什么時候才能結束而陷入了一片絕望之中的許書凝眼前竟突然浮現出了華晟那張年輕的笑臉。“回去之后，一定要和那家伙好好算算這筆賬……”這樣想著的許書凝無意識地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