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xiàn)在閱讀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26章闖將
谷可成看了看亂成一團的綏德城:“怎么成了這個鬼樣子?”李過說:“我們?nèi)耸植粔颍粋€街區(qū)一個街區(qū)地平靖吧,平定了一個街區(qū),就放下街閘或者用柴草扎成的柵欄把路堵上,到了天亮,差不多也就搞完了。”不管他們是義軍、農(nóng)民軍還是流寇,來綏德的本質(zhì)目的都是來搶劫的,不是來維護治安的,但是綏德城亂成了這個樣子,總不能看著不管。何況饑民和亂兵這樣亂搶亂燒,他們也根本沒辦法像在米脂那樣精確地去抄家,還很可能被饑民亂兵殺傷。所以不管是為了綏德的老百姓還是為了自己,他們都要先恢復綏德的秩序才行。
谷可成和李過向袁宗第詢問了一下情況,決定把人分成四隊,谷可成、李過、袁宗第、劉芳亮四人各帶一隊,以本地人為前導,農(nóng)民軍在后壓陣,沿著四條主要街道前進,制止饑民和亂兵的劫掠,讓所有人各自歸家,不許出門。按照李過剛才所說的,每清理一段街道,就用路障封堵。袁宗道和馬世耀、馬世泰繼續(xù)留守城門,接應后續(xù)人馬。劉芳亮連李自成的面都沒見過,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成了首領之一,谷可成和李過以為他是田見秀的朋友袁宗第的朋友,袁宗第以為他是袁宗道的朋友,其實袁宗道也只知道他是馬世耀的朋友。但人才畢竟是稀缺的,劉芳亮用二十個鄉(xiāng)勇打垮了五十個官兵,這戰(zhàn)績誰能不佩服,又有李千戶的腦袋當見面禮,立刻就被接納為自己人了。
田見秀指揮的第二隊人馬很快也到了,也投入了恢復秩序的戰(zhàn)斗中。綏德衛(wèi)軍戶大多沾親帶故,又都是本地人,參與搶劫一般都是報復與自己有舊怨的鄉(xiāng)鄰,一見有同袍帶著流寇來制止他們,也就紛紛收手了。但饑民之中有很多都是外地人,而且由于長期饑餓,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不那么正常,要制止他們可就麻煩得很了,很多時候都不得不動武。一直鬧到天光大亮,城內(nèi)才算徹底平靜下來,火也被撲滅了。本地居民各自回家,軍戶在操場上集中,饑民被分成三批,由高杰、李過、張能分別在龍王廟、城隍廟、關帝廟三處看押。
米脂破城時,參與的人很少,領頭的幾個人又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本地土匪,所以基本上是有的放矢,沒有造成太大的破壞。綏德的情況就要慘得多了,大片城區(qū)遭到無差別的燒殺劫掠,街上橫七豎八都是尸首。袁宗第帶人把尸體都集中到了一個空場,等待家屬來認領。很快,劫后余生的綏德人接到了一個通知:所有保甲、士紳、官員、胥吏、商戶,辰中時分到州衙開會,不到立斬。
已經(jīng)被農(nóng)民軍控制的城區(qū)自不必說,就連沒有被饑民打破,依然由鄉(xiāng)勇團練控制的三處街坊都派了代表來開會了。畢竟現(xiàn)在流寇勢大,還是敷衍一下為好,看起來這伙流寇還算好說話,打算“文搶”,也就是勒索一批錢糧便撤走,別把他們?nèi)腔鹆耍某伞拔鋼尅笨删筒缓猛媪恕?
最終被叫到州衙開會的有一百多人,堂上堂下都站滿了。其中也有一些其實只是普通百姓,傳話的衙役怕來的人少了大王們不高興,臨時拉來充數(shù)的。只見知州的座位上坐著一個流寇頭目,二十多歲年紀,中等個頭兒,皮膚黝黑,看起來殺氣騰騰。所有人都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不敢作聲。
王瑾看了看這些噤若寒蟬的“民意代表”,估計人來得差不多了,按照說書時的習慣,把知州平時用的驚堂木拍了一下,嚇得下面的人一起來了一大哆嗦。王瑾說:“各位父老鄉(xiāng)親,你們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土匪,乃是大名鼎鼎的闖將的隊伍。”
其實“闖將”這個詞王瑾在這輩子都是半個時辰前才聽到的。他們的隊伍總得有個名頭,但李自成又不能直說自己是米脂李自成,那會連累家鄉(xiāng)的親戚,于是李自成便按照各路反王的通行習慣給自己取了個綽號。此時李自成知道的反王,也只有橫天一字王王嘉胤、不沾泥張存孟、闖王高迎祥、革里眼賀一龍這寥寥數(shù)人,便信口給自己取了“闖將”這個綽號。他哪里知道,這個“闖”字最終竟然會成為華夏衣冠最后尊嚴的象征。
當然,如果這個時空還能再發(fā)生這種事,王瑾還不如現(xiàn)在就抹脖子。
王瑾說:“我們不過是從貴地過境,未殺一人,未搶一物,可是綏德城中的官紳卻屢次三番襲擊我們,是何道理?”一個不知什么身份的老人乍著膽子說:“大王容稟,我等都是安善良民,都是極力主張與貴部兩不相犯的,只可恨劣紳馬蕓橋,此人陰險毒辣,平素便橫行鄉(xiāng)里,魚肉百姓,乃是綏德一大害。攻打貴部,乃是他馬家寨鄉(xiāng)勇所為,實與綏德百姓無干。”
馬蕓橋不是什么好人,虐待長工、盤剝佃戶、欺壓鄉(xiāng)鄰、毆打良民這類的事情自然是有的,但是王瑾從袁宗第、馬世耀口中,也沒聽到馬蕓橋干過什么殺人害命的事,不至于像這老頭說的這樣十惡不赦。王瑾說:“昨夜饑民搶米,馬蕓橋在混亂中被打死,此事我們也就不追究了。”其實下手殺馬蕓橋的是綏德衛(wèi)的一個下級軍官,幾年前他原本定了一門親事,但是馬蕓橋突然也看上了這個姑娘,姑娘的父母本來就不愿女兒嫁給丘八,又貪馬家的彩禮,便毀了婚約,把女兒給了馬蕓橋當姨太太。這姑娘去年病死了,這個軍官對馬蕓橋的恨意更深了一層。馬騰龍夜襲失敗后,李自成從俘虜口中已經(jīng)知道了馬家寨的位置,馬蕓橋擔心流寇攻打馬家寨報復,便帶著家眷住到了城里的一處房產(chǎn)。沒想到趁著城中大亂的機會,那個軍官帶著一群兵丁殺上門來報復,將馬蕓橋一家屠了個干凈。既然闖營打算收編綏德衛(wèi)的軍戶,對這種事也就不便深究了。而且事情發(fā)生的時候,闖營還沒進城,也沒有申明軍紀,真要是追究,不免成了不教而誅。何況在這個年代,殺仇人全家被視為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像王瑾這樣堅持不殺家屬的才是異類。在他的評書里,宋江殺黃文炳全家都變成了把黃文炳一個人扔進江里淹死。其實在大明朝,像宋江這樣只殺黃文炳一家,不動黃文炳哥哥的行為已經(jīng)算是非常文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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