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漾又一次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望著黑暗的天花板發呆。
他夢見自己去鄉下奶奶家,和妹妹餵鴿子釣蝦,稀松平常的日子,爸爸媽媽都在身邊,美好得有些不真實了,忽然不知為何,他變成了一個美艷妖嬈的女孩,一身精致的旗袍和高跟鞋,家人們驚恐地望著他,連妹妹都推開他,大聲喊著“怪物”,一條河將他們阻隔開,他的身后出現大片大片的罌粟,每一朵綻放的花苞都像一張血盆大口,要將他撕碎吞噬,他的四肢溺在沙土裏,無比沈重,突然一只精干的手把他拎出來,霸道地宣誓自己的所屬權:“我的。”
我的,我的,我的。
他猛然睜開雙眼坐起身喘氣,月色清凌凌的,澆在空蕩蕩的白色床單上,他一個人只占據窄窄的一條,像快要融化的雪,單薄又孱弱,不停地平覆驚懼交加的情緒。
怎么又夢這些東西?他都多久沒見過父母了。也許他們早就變了樣子,就和如今的自己一樣,誰能看出來他曾經是個調皮搗蛋的男孩?
假如他有一天真的能回去,爸爸媽媽還能認出他嗎?
余漾一想到這個問題,就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懼。
心心念念的家還是不是當初的樣子,父母會不會接受這樣的自己,沒有學歷和文憑他能做什么工作,他該如何才能融入那個忙碌覆雜的社會?這一切的一切,他都怕到不敢假設、不敢深思。
余漾把自己蒙進被子,蜷縮成一團,眼淚不知不覺濕了臉頰,他忍不住偷偷地啜泣,咬著被角微弱地哽咽一聲,“老公……”
本來以為不會有人回應他,鐘坤去了歐洲,快半個月沒來了,可余漾卻聽到一聲低笑,男人姿態瀟灑地側坐在窗臺上,一條腿驅起來,手肘搭著膝蓋,指間夾了一顆煙,輕佻地問他:“想老公了?”
余漾嚇得肩膀顫了顫,黑夜中一點火星明明滅滅,仿佛為他指引了既是生機也是死路的方向。
男人簡短地命令道:“過來。”
余漾猶疑片刻,光著腳走過去,他的腳尖輕踮,被鐘坤卡著腋下抱上窗臺,兩人的視點對到一起,冷色調的月亮照在鐘坤臉上,他的眼窩很深,瞳仁黑得發亮,這樣註視他的時候,余漾竟有些臉紅,心跳鼓噪得吵人。
“夢見什么了?”
余漾垂下眼睛,不想說這件事,反而轉移話題問他:“坤哥,你怎么進來的?這裏是三樓。”
自從上次他試圖逃跑從樓梯上摔下來,余漾被管控得更加嚴格,活動范圍從一棟樓縮成了一個房間,他不敢再做多余的舉動,他怕下次鐘坤把他鎖在一張床上,讓他連翻身都做不到。
男人輕描淡寫道:“直升機的懸梯,爬下來的。”
余漾楞了楞:“怎么不走門?”
“走門還怎么看見漾漾哭鼻子?”
余漾頓時羞赧起來,好像無地自容,又好像委屈心碎,把臉藏在鐘坤的胸膛裏,不讓他看,悶悶地反駁:“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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