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終于在一天有了眉目。

那天，小廝稟告說：“爺，找到了。”

這幾個字就像是八阿哥的一顆定心丸，讓他這幾十日以來的擔憂焦慮全部一掃而空。他臉上終于浮現出了一絲笑容，那是一種欣慰的笑。他知道，他的亦瀾回來了。他立刻起身要前去看亦瀾。小廝卻擋在他的面前，支支吾吾地想說什么。

他著急地說道：“有話快說。”

小廝唯唯諾諾地回答道：“聽聞亦瀾姑娘她已經瘋了……”

“什么？”他的心瞬間跌落到了谷底，奪門而出……

天有些陰沈，八阿哥的心像被刀絞了一樣難受。他不敢相信亦瀾已經瘋了，也不愿相信。除非他親眼見到，否則他不會相信。他順著小廝的指引，來到了一戶農家，庭院中正坐著一位刺繡的老婆婆。老婆婆看見了他，問道：“公子你找誰啊？”

八阿哥看著老婆婆，剛想問什么，卻一眼看見了屋內的亦瀾。他沒有回答老婆婆的話，而是拖著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屋內。他有些害怕，有些遲疑，不敢靠近，害怕那個殘忍的真相。

屋內有些暗，亦瀾只剩下一個黑暗的輪廓。她坐在桌邊，手裏拿著幾個珠子。她想將珠子串成一條線，可費力地串了許久，卻一個都沒有成功。

八阿哥看到亦瀾的側臉，心中一痛，眼睛一熱。他走到亦瀾的身邊，輕輕叫了一聲“亦瀾”。

亦瀾串珠子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她緩緩地抬頭，看著八阿哥，楞住了。那雙清澈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光芒，轉瞬又變成了黯淡。許久，她開口說道：“是你！”

八阿哥聽到亦瀾的聲音，淚中帶笑。他想亦瀾沒有瘋，亦瀾還記得他。他坐在桌旁的凳子上，握住亦瀾的手，目光與亦瀾持平，聲音有些顫抖，“是我。”

亦瀾傻傻地笑著，又開始埋頭串手中的珠子。八阿哥晃動著亦瀾的手，說道：“是我啊，亦瀾，我是小八。”

亦瀾松開八阿哥的手，有些生氣道：“我要串珠子。”

“亦瀾，你看看我。”八阿哥再次握住亦瀾的手，不停地晃動著，想讓亦瀾看他一眼。亦瀾掙扎著要松開八阿哥的手，八阿哥卻牢牢地抓住她。亦瀾微微皺眉，撅起小嘴看著八阿哥，然后大叫起來。

八阿哥起身想要抱住亦瀾，亦瀾卻反應更加激烈。她掙扎著，不停地大叫“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八阿哥走上前，“亦瀾，是我，是我啊！”亦瀾壓根不認識他的樣子，只顧大叫著：“別過來，別過來。”亦瀾邊說邊退后，一不小心被身后的凳子絆倒在地。她掙扎著在地上不停地后退，直到退無可退，失魂落魄般地喃喃自語，“別過來，別過來。”

亦瀾害怕得全身在顫抖，八阿哥見狀不敢上前，怕亦瀾更加害怕。

老婆婆看見亦瀾情緒激動，趕忙走進屋內。老婆婆在亦瀾的身邊蹲下，用手輕撫亦瀾的頭，安慰道：“亦瀾別怕，亦瀾別怕。”亦瀾像是抓住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挽住老婆婆的手臂，往她懷中鉆。老婆婆將亦瀾抱在懷中，不停地安慰著，“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在老婆婆懷中的亦瀾終于安靜下來。她靠在老婆婆的懷中，像是一個乖巧的孩子。她不再顫抖，也不再害怕，身體慢慢地放輕松。不久，她在老婆婆的懷中睡著了。老婆婆看見亦瀾入睡，對著八阿哥叫了聲“公子”，然后用手指了指亦瀾。

八阿哥立刻領會了老婆婆的意思，走上前去抱起亦瀾，放在了床上。八阿哥看著熟睡的亦瀾，輕撫著她的面頰。這張臉早已刻在了他的心裏，可此時的她卻早已不記得他。

老婆婆在一旁說道：“公子，讓亦瀾睡吧。”

八阿哥看了老婆婆一眼，又看了看熟睡的亦瀾，起身跟著老婆婆走出了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清穿記08

老婆婆走到庭院中坐下，又拿起手中的刺繡開始繡了起來。八阿哥也跟著坐在了老婆婆的對面，問道：“阿婆，亦瀾她怎么會在這裏？”

老婆婆嘆了口氣，道：“哎，亦瀾她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她瘋了以后，就被蔡府的人扔了出來。蔡府的下人長貴是我的同鄉，以前就認識。長貴看這孩子可憐，就送到我這裏來了。”

八阿哥急切地想要了解一切，“那你可知發生了什么事？”

老婆婆眼神看著遠處，道：“我也是聽長貴說的，說亦瀾她是杭佳尚書的女兒。杭佳尚書被發配邊疆后，亦瀾和她額娘就被賣到了蔡府……”

亦瀾和額娘被賣到蔡府后，被安排干各種苦力活。亦瀾的額娘身體一直不好，擦地洗衣服等粗活沒做兩天，就累倒了。亦瀾去求蔡府的總管，總管卻只冷冷地回一句：“這病身子，治好了也是要死了，不如早死算了。”

亦瀾聽到這話，心中的委屈只能往肚裏咽。她日日照顧在額娘的床邊，看著額娘日日深陷的眼窩，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亦瀾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要找大夫來給額娘看病。她想，既然求總管沒用，不如去求求蔡府的老爺蔡生。

亦瀾找準了一個時機，在蔡生路過花園的時候，她沖上前去跪在了蔡生的面前，哀求道：“求老爺救救奴婢的額娘。”

蔡生本在花園中散步，被這突如其來的亦瀾給嚇到，一腳踢在了亦瀾的肩頭，呵斥道：“哪裏來的小畜生，嚇得老爺我！”蔡生邊說邊不停地撫摸著胸口，似乎真的被嚇得不輕。

蔡生這一腳踢下去，亦瀾只覺得肩膀一疼。她摔倒在地，又咬著牙掙扎著跪在蔡生的面前道：“老爺恕罪！奴婢的額娘病重，奴婢一時心急才來求老爺。”

剛才亦瀾是叩頭求蔡生，這被踢了一腳后，亦瀾是抬起頭對著蔡生說。蔡生此時終于看清亦瀾的面容，頓時像發現了新寶藏一樣。亦瀾美麗，蔡生好色，一切悲劇的結局在這一刻都已註定。

蔡生立刻走上前去，扶起亦瀾，道：“哦，你額娘啊。我們去屋裏說。”

亦瀾跟著蔡生走到了屋內。亦瀾立刻跪下道：“老爺，奴婢的額娘病重，求老爺請大夫為奴婢的額娘看病。奴婢愿意做牛做馬報答老爺。”亦瀾說完給蔡生叩了三個頭。

蔡生坐在椅子上，吹去茶杯裏的浮茶，喝了一口，然后站起來，走到亦瀾的身邊，道：“哎呀，不要這么見外，大家都知道我蔡生是最憐愛下人的。”蔡生扶起亦瀾，用手摸著亦瀾的脖頸說道：“我這么體恤下人，又怎么會不救你額娘呢？”

亦瀾沒有看蔡生，她的身體在蔡生的撫摸下忍不住顫抖。她知道，為了生活，她要獻出這生最寶貴的一刻。她沒有掙扎也沒有流淚，像是一塊任人宰割的魚肉。在面對額娘的生命的選擇上，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一條艱難的路，又或者這條路本身是簡單的。

那天的午后，蔡生果然請了大夫來給亦瀾的額娘看病。大夫說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偶感了風寒，又受了些累，只要好好休息再服幾服藥便可。亦瀾聽此，心中的石頭才算是落地。她在給額娘熬藥的時候，心裏卻是開心的。

傍晚時分，亦瀾的額娘的病情有所好轉。額娘在睜開眼的那一刻，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叫道：“亦瀾。”

亦瀾激動地握住娘的手，道：“額娘！”

額娘看著亦瀾，疑惑地問道：“亦瀾，總管怎么會愿意給額娘請大夫呢？”

亦瀾搖搖頭，“不是總管，是老爺。老爺請的大夫。”

額娘更加疑惑，“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