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警局，同事問起昨天李寧玉沒去吃飯的事情。李寧玉含糊其詞沒說女孩的事情，她拿著準備的材料，去找刑警隊的了解關于取締賣卵黑中介的方式，看看能不能辦。

“人家女大學生都沒有自己來報案，這也不是公訴案件。”

“你自己也是警察，你看看法律寫的，進行商業化的供卵行為才算違法。錢卵交易，證據呢？”

“中國現在就沒有一例因為賣卵判刑的先例，咱們警局還能做新中國頭一個？”

他們肯定都在外面聽見了，關于李寧玉多管閑事的八卦又會多一件。

李寧玉知道，主動去做這些事，很難，但沒想到，這么難。

學生在沒有受到嚴重傷害之前，拉不下臉來報案。受到嚴重傷害再去報警，失去的健康卻再難找回。法律滯后她也能理解，買賣器官犯法，卵子是器官嗎？它太難定義了，可它對女孩子的身體傷害又是顯而易見的。

卵子是可以再生的，血液也是可以再生的，賣血可以被判刑，卵子卻不行。這個道理李寧玉想過，她明白，卻不愿意明說，說出來也不過是牢騷罷了。

李寧玉手裏還拿著那個學姐的聯系方式。她心中浮現一個大概計劃，不是沒有證據嗎，那她就親自去取那個證據。

裝作科技大學的研究生，李寧玉很快得到了回覆，讓她盡快去拿促排的藥，一般十天左右卵泡成熟，便安排在下周給李寧玉做取卵。

“生意”這么好，已經排到下周，多一天，便是多一個受害者。

李寧玉轉著鋼筆，盤算她計劃的可行性。

當晚龍川的小樓，顧曉夢難得見到好久沒一起吃飯的王局。她忙著和潘漢卿跑另外幾筆生意，龍川似是有意提拔她，最近她每頓晚飯幾乎都是在酒桌吃的。

大家都知道，顧曉夢要發達了。

龍川的小樓刷臉消費，這些當官的過來，根本不用花錢，查賬都沒地兒查，全是龍川報銷。顧曉夢碰到王局，站著聊了幾句。

他們之間的話題自然是李寧玉。

王局說李寧玉今天又多管閑事，去學校開個講座就要給學生伸張正義。像這種黑中介是自己搞的還好，要是大一點的捐卵代孕賣娃一條龍，背后不知道是哪位在撐腰呢。

能代得起孕的，非富即貴，取締賣卵代孕，只會傷害到這些金字塔頂端的人的利益，誰會去管呢，不都睜只眼閉只眼。

顧曉夢知道她的李警官今天一定又撞南墻了，她會回頭嗎。

她不會。

顧曉夢覺得這次，自己也許能做些什么。

以顧曉夢對李寧玉的了解程度，她只身前往龍潭虎穴也不是不可能，顧曉夢哪舍得她去冒這個險。所以顧曉夢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問龍川要人，一個是找老魚讓他去查臨江的賣卵黑中介。

龍川前兩天找顧曉夢，讓她和李寧玉再接近些。龍川收到上面老板的風聲，有受賄案要查，可能會借調李寧玉，吩咐他想辦法把李寧玉留在臨江，龍川還在想辦法。

顧曉夢覺得這是個好說辭，她對龍川說，這件事如果能成她在李寧玉心裏地位一定會上升。

“不就是幾個黑中介，動得起，去弄吧。”得到了龍川的口頭授意，事不宜遲，顧曉夢第二天傍晚就帶著人去砸場子。

進門之前，顧曉夢看著她和老魚找來這幫兄弟，暗嘲江湖混混有些時候比警察效率還高呢。

這些中介一般會租一套房子，前面改裝成前臺，還掛著“**醫療”幾個字。臥室放了兩張病床，拉個簾子就是手術臺了。

顧曉夢假裝來捐卵的女大學生敲門，門打開了就再也沒關上，房間裏一下涌進七八個人。為了讓人減少緊張度，前臺也是個年輕女孩子，顧曉夢在開門的時候就捂住對方的嘴控制住了人，她壓低聲音說：我不找你的事，不想挨打就聽話。

前臺拼命點頭，迫于威脅，她一邊發抖一邊回答顧曉夢的問題，此時臥室正在進行一臺手術。

壓下把手，顧曉夢開門進去，看到的就是一個連口罩都不戴的男人，他拿著取卵針，正要刺進女孩的身體。

那根針實在太長了，整整一條手臂那么長。這么長的針刺到身體裏，難以想象有多疼。

老魚站在顧曉夢旁邊，這個“醫生”顯然被闖進來的人嚇壞了，手持長針一副防御姿態，他大喊：“你們干什么！”

顧曉夢的表情沒有多大變化，但老魚感覺到了她周身的怒氣。不跟對方廢話，顧曉夢抄起旁邊等待用的座椅直接往男人身上砸過去。

取卵針被砸彎，老魚也跟上顧曉夢的節奏，一腳把人踹翻在地。顧曉夢撿起地上的椅子還要再砸，這次被老魚一把拉住，他是真怕這姑奶奶下手沒個輕重給砸死了。

顧曉夢看了一眼病床上瑟瑟發抖的女孩，思考一秒后放下手裏的板凳。老魚忙叫人把地上的抱頭死狗拖出去綁起來。

顧曉夢坐到病床邊，告訴女孩不要害怕，又跟她說取卵有多傷身體不要做傻事。其實女孩子進來就已經后悔了，但在他們的花言巧語下又忐忑的地躺在病床上，看到那根取卵針的時候她的恐懼達到最大化，可是麻藥已經打了，想到欠下的債，她再無回頭路。

女孩抱住顧曉夢放聲痛哭，還好顧曉夢來了，還好一切都還沒發生。

顧曉夢有一瞬間晃神，女孩子看起來年紀不大，還沒有面對過什么人生的風浪。顧曉夢忽然想起李寧玉，于是她不知何處安放的雙手也輕輕拍了拍女孩子的后背，告訴她不要害怕。

顧曉夢任女孩一直抱著，待她情緒平穩下來，安排個兄弟把她安全送回去。

送走女孩，顧曉夢才繼續解決事情。前臺小妹蹲在墻角，旁邊站了兩個男人，顧曉夢瞥了一眼沒管她。負責取卵的人早被老魚他們五花大綁扔在客廳中央。

顧曉夢拖著剛才打人的凳子過來，老魚嚇死了，“姐！別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咚！”凳子砸在地上的聲音被顧曉夢弄得格外響。她坐上去，使喚老魚：“把他弄過來，跪這兒。”

拿了幾張前臺的宣傳冊子，顧曉夢在手裏把它們卷成圓柱，跪在她面前的男人始終不知道怎么惹上這幫人的。

“取卵，”顧曉夢字正腔圓說出這兩個字，她手裏的宣傳冊也在男人臉上拍了兩下，“好一個穩賺不賠的生意啊。”她的聲音不像是罵人，倒像是夸讚調侃。在場的人沒一個敢笑，尤其是老魚，知道顧曉夢現在正氣頭上，他只禱告顧曉夢給人留條命。

“把他手機摸出來。”

顧曉夢覺得宣傳冊拿著不夠有力，從兄弟手裏接過一把西瓜刀。

“給你老板打電話，就說有個取卵的女孩出醫療事故盆腔積血昏死過去了，讓他來處理。”顧曉夢一手拿著刀，一手把手機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