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芙心下一驚，立刻跪在地上,開口哭訴道,“公子明鑒,奴婢對公子忠心耿耿，斷然不會做出吃裏扒外的事情。奴婢與二郎君也沒有私情，公子切莫聽了旁人嚼舌根,就以為奴婢是那等不要臉面，不尊禮法的人。”

說著，又哽咽道,“奴婢就是不要臉,不看重自己的名聲,又豈能帶累壞了公子的聲名。奴婢自九歲被撥到公子房中聽差使喚,這么多年，做事兢兢戰(zhàn)戰(zhàn)，從未有過半點兒異心。奴婢對公子之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又豈會做出那等傷風(fēng)敗俗的事情，讓別人嘲笑公子不會調(diào)教下人。”

君少優(yōu)微微一笑，看著滿面?zhèn)}皇卻口齒伶俐的秋芙，開口笑道：“你跟了我這么多年，我豈能不明白你是什么樣的人。我知道你不是個表面忠厚，內(nèi)裏藏奸的人，想也不會做出背主忘恩的事情來。只是男女私情總是‘不由自主’，‘情不自禁’，不能以常理度之。我只是覺得倘或你心中有人，可以同我明說。我雖不是什么金尊玉貴的人，卻也愿意為你籌謀一二。”

秋芙只伏在地上痛哭，并不答言。

君少優(yōu)輕嘆一聲，開口說道：“你無需害怕。我并不是怪你，只是覺得你我主仆一場，這么多年你服侍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我日子過得越發(fā)好了，自然也想提攜提攜你。原本我是想著，給你在外頭尋一戶家底殷實，能力不俗的人家將你嫁過去。不過如今看來，你自己早已心有所屬。既然如此，我樂得成全你。”

秋芙細碎的嗚咽聲縈繞在房中，她抬眼癡癡打量著君少優(yōu)，柔和的燈光下，君少優(yōu)的眉眼精致，神色平和，又是那樣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當(dāng)真不是被欺騙后的憤怒樣子。

秋芙稍稍安定下來，開口說道：“奴婢不嫁人，奴婢愿意一輩子跟著公子，服侍公子。”

君少優(yōu)有些疲乏的揉了揉眉間，面上的神色越發(fā)溫潤柔和，他略有些憐憫的看著秋芙，開口說道：“我覺得你還是仔細想想再說。如今我是體恤你我多年的主仆之情，才不理會你與旁人私相授受，暗通款曲。還愿意為你籌謀，叫我二哥納你為貴妾。可你若是執(zhí)意糊弄我，那我也說不得要裝一次糊涂，畢竟這種事情傳出去終究不光彩。左右你也到了被外放的年紀(jì)，我也正想著幫你操辦終生大事。何不趁此一徑解決了此事，免得留有后患。”

秋芙面色慘白的癱在地上。嘴唇嗡動半日，才垂頭喪氣的說道：“公子明鑒，奴婢從沒做過對不起主子的事情。”

“我沒說你背主忘恩。”君少優(yōu)輕笑道：“只是我并不明白你心裏頭的主子究竟是誰罷了。”

秋芙剛要開口辯解，只見君少優(yōu)擺了擺手，繼續(xù)笑道：“不過事到如今，我也并不想知道了。天很晚了，我也累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究竟是愿意嫁給我二哥為妾，還是愿意嫁到外面人家做正頭娘子。你我主仆一場，在這件事上，我還是不想虧了你的。”

秋芙沈默半日，低聲說道：“公子既如此說，奴婢但憑吩咐就是了。”

言畢，再不多話，只是神色哀婉凄清的看著君少優(yōu)，流露出絕望無辜的神情，可憐兮兮的，叫人看了不由心軟。

君少優(yōu)再次笑了，只是這份笑意在臉上漫延開來卻并未抵達眼角。他眸光冰冷的盯著秋芙，腦中回想的卻是上輩子每每遇事抉擇，秋芙都會這樣看著她。于是君少優(yōu)便會腦子一熱，不由分說的替秋芙擔(dān)下很多事情。于是好處都由秋芙得了，他卻擔(dān)著各種各樣的罵名。

上輩子他甘之如飴，可這輩子他卻不準(zhǔn)備叫秋芙如愿以償。不是喜歡扮演身不由己的白蓮花嗎？

君少優(yōu)哂笑出聲，慢條斯理的說道：“既如此，那便聽我的。”

頓了頓，君少優(yōu)又道：“按我的意思，還是傾向于將你許配給外頭人家做正頭娘子。畢竟你是我的大丫鬟，我不忍心叫你做妾室任人作踐。護國公府外頭光鮮，可你也是自幼在那裏長大的。從主子到奴才，哪個沒長一雙富貴眼？你本就是我的丫鬟，而我同夫人的關(guān)系你也知道，恐怕你到了我二哥房裏，沒人會喜歡你。何況二哥身為護國公府嫡子，終究是要娶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嫂子。屆時嫂子進門，你的立場只會更尷尬。再者……我同二哥的關(guān)系并不好，為了不讓二哥誤會我在他跟前兒安插人，咱們這邊的人還是盡量少參合國公府裏頭的事情。”

君少優(yōu)說到這裏，又看了眼喪魂失魄的秋芙，開口笑道：“我本以為你跟二哥私相授受，暗通款曲那么多年，你定然是非他不嫁。我也做好了準(zhǔn)備，若是你一意孤行，我就算豁出這張臉面也要去求求夫人，叫她成全你的這一番情思。不過今日聽了你此番言語，恐怕是我想左了。也許真如你所言，你與我二哥并無私情。既如此，我便做主給你尋一戶人家。你放心，我給你尋的如意郎君雖比不得護國公府嫡子金貴，卻也是出身耕讀人家，家境殷實，且家中人口簡單，你嫁過去既是大方娘子，又能即刻管家。等日后你再誕下子嗣，日子必定是越過越紅火。”

秋芙心中一急，脫口說道：“奴婢不愿意外嫁。”

君少優(yōu)面上笑容微微一斂，靜靜的看了秋芙半日。那清澈的目光直直看入秋芙心底，一瞬間，秋芙只覺得自己在這樣的君少優(yōu)面前，好像被扒光了衣服一般赤裸。心中那些說不出口的小心思小伎倆仿佛被人強行拖到了陽光底下，就此暴露在人前。

看著君少優(yōu)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秋芙有些驚懼的吞了吞口水。她發(fā)現(xiàn)面前的君少優(yōu)已不再是記憶中那個溫柔寡言卻生性綿軟天真的五郎君。不知何時，她連君少優(yōu)在想什么都摸不透了。

秋芙有些尷尬的垂下臻首，喏喏說道：“奴婢不想嫁給連面兒都沒見過的人。奴婢害怕。”

“世人婚娶，左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這么過來的。”君少優(yōu)淡淡說了一句，挑眉問道：“你既然不想嫁給不認(rèn)得的人，那你想嫁給誰呢？”

秋芙想了一想，此時此景，她再也說不出自己要一輩子服侍君少優(yōu)的話。可是她也不想主動說出要嫁到護國公府去，于是又是一臉哀痛的看向君少優(yōu)，期望他能繼續(xù)之前的話題。

然而君少優(yōu)卻絕口不提之前的事兒，只一臉體貼關(guān)懷的笑道：“你既然不想嫁給不認(rèn)識的人。不如那天我尋個借口將那人召到府上來，你在屏風(fēng)后面悄悄看他一眼，如何？”

秋芙見君少優(yōu)如此說，猜不透他是鐵了心要把自己嫁到外面去，還是一時試探。然而她卻賭不起了。她知道君少優(yōu)口中說的那般冠冕堂皇，心裏卻也是想讓她嫁到護國公府的。這樣的想法與她自己的算計當(dāng)真是不謀而合。秋芙不想因為一時的羞澀，失去這么大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