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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3 / 3）

……

寂滅？恨毒入骨，大仇未報，如何寂滅？不過是身死魂消前自欺欺人的借口罷。

除了這個，他墨恒還能說什么？說他曾經(jīng)有多愛，如今又有多恨？說他要詛咒梁弓宜一生一世再不得真心，死后墮入畜生輪回？還是說，他至死都沒能為母親報仇，心裏有多少不甘？

成王敗寇，命斷絕路，哪怕他恨怒滔天、怨毒蝕地，輸了就是輸了，輸?shù)眠@么徹底。

而徹底斷絕他生路的人，恰恰就是他的生身之父！

他最終能做的，也唯有不讓自身的血肉魂魄落入仇敵之手再受屈辱。只可笑，紅蓮業(yè)火本是他苦苦修煉，留待作為殺招，只不過剛剛練成蓮心雛形罷了，尚不能對敵施展，否則一使出來，必定遭反噬而業(yè)火焚身。但如今，他卻刻意施展，只為自滅。

墨恒迷迷糊糊，感覺到徹骨的寒冷。他意識渾渾噩噩，不明白自己已經(jīng)魂飛魄散，怎么還會有感覺？他勉力凝神，想要清醒，卻終究還是一點(diǎn)點(diǎn)沈陷，直至徹底墮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一朵濯濯紅蓮緩緩盛開，他感覺自己趺坐蓮心，卻又思維空白，如僧入定，如時光靜止。

……

恍惚一瞬，紅蓮破滅，他從紅蓮中跌落下來，意識回歸身體，睜眼只見滿院梨花盛開。

這是他幼時獨(dú)居的小院。他安然無恙地背靠梨樹而坐，能感到春風(fēng)吹過去的溫暖，能聞到梨花散逸出的沁香，更能聽到自己砰砰有力的心跳！仿佛前生的蹉跎輾轉(zhuǎn)、愛恨情仇，都只不過是他樹下小憩時的一場荒唐夢。

記憶涌來，他驚得怔住——這是，這是我……十二歲那年？

他急忙運(yùn)轉(zhuǎn)法力查看自己的身體，心頭不敢置信的狂喜和驚駭讓他連呼吸都屏住。

他轉(zhuǎn)瞬想起紅蓮業(yè)火，想起輪回之說……還有黑暗中那朵突然破滅的紅蓮……

——我，僥幸重獲新生了？母親留給我的紅蓮圣印呢？

他九歲那年，母親意若秋毒傷并發(fā)，瀕死之時將本身紅蓮秘寶封藏入他體內(nèi)，并與他說：“‘紅蓮圣印’是仙法傳承，你修為到時，它可傳你‘蓮花法咒’；但它并非法器，沒有殺人護(hù)命的威能……”

他記得母親當(dāng)時反覆叮囑他，甚至一反往日的慈和，對他聲色俱厲地說，“我兒，你萬萬不能讓別人知曉紅蓮圣印，你發(fā)誓，若是走漏紅蓮圣印的風(fēng)聲，娘親在地下必將遭受剝皮抽筋之苦！”

當(dāng)他含淚發(fā)下毒誓之后，母親才放心地閉上眼睛，最后說，“世間情苦，不若薄情；謹(jǐn)心翼持，修煉長生。娘親身為女子，不能修成蓮花法咒正果，我兒，你安然活著，修煉有成時，娘親在地下亦可含笑……”

后來母親死了，無人過問。他哭求到父親身前，卻只聽到歡笑間的淡淡一聲“那就埋了吧”。

他九歲孩童孑然一身，將母親葬于梨花樹下，此后除了閉門修煉還是閉門修煉，經(jīng)過三年苦修，終于從紅蓮圣印中得到了蓮花法咒的傳承，之后直至身死，也一直謹(jǐn)守秘密，連梁弓宜都沒告訴……

而現(xiàn)在，他重回十二歲。

這是他剛剛習(xí)得蓮花法咒的十二歲，但那原本在他上輩子裏傳過他蓮花法咒后仍深藏靈魂中的紅蓮圣印，卻已經(jīng)湮滅消散了。就如同替他一死，擋過一劫，換來他的輪回新生。

——前世，今生……母親，您當(dāng)時，是否知曉……

他怔怔地想著新生，想著母親，想著前世，眸底的陰冷、悲思和恨毒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拳頭也握得緊緊。良久良久，百感交集，他拳頭松開，忽然簌簌地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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