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止摸了摸吳凜的頭，隨后一記悶哼拔出劍遞給他，“不是你的錯，你還是個孩子，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有人踏破我的結界進圣城，他們來接你了。”

吳凜抬眼望著吳止，眼里有什么在翻涌，他沙啞道：“你也要走了，你寧愿受傷，也要離開我。”

半響，他又點點頭，“你確實該走了。”說完，他不給吳止辯解的機會，接過嚴霜劍狠狠劃過手臂，“你不是要我的血嗎？這些夠了嗎？”

吳止望著眼前的孩子，心如刀割，“我……”他想說：我不走了。可吳凜一個箭步上前，從吳止懷里掏出那根紅色羽毛，擦過手臂傷口，隨手塞進吳止手里，像是毫不在意他的離去。

“吳凜！”院中回蕩著急切的喊聲，那個火瞳赤衣的小妖卻已消失不見，只剩一根鳳凰翎，自空中緩緩飄下。

“后會無期。”吳凜低著頭喃喃。

“小鬼，”鳳凰翎被人拾起，“你倒是好眼力，那小妖都沒發(fā)現(xiàn)我，卻教你察覺了。”

吳凜低頭，緊緊抓住手中嚴霜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一直在旁邊裝死的白狐跳了起來，恭敬道：“樺炆仙人。”

“這是什么？”樺炆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羽毛，上面一絲靈氣都沒有，就像一根最普通的羽毛。沒人會猜到，這根輕飄飄的羽毛，能令一個徒手殺害數(shù)十個仙人的妖族，毫無反抗地憑空消失。

“這上面有圣女氣息，應當是圣女身上的鳳凰羽翎。”白狐低頭道，“妖族從未有該妖術的記載。”

“那小妖走就走了吧，想也不成氣候。”樺炆隨手將鳳凰翎扔給白狐，“圣女的，那豈不是圣物了，好生收著吧。”

院里走進一批仙人，帶頭的正是赤炎門掌權仙人，“此處發(fā)生了何事？”

樺炆一改臉上輕慢，正色道：“仙尊，那妖人歿了我們十幾個兄弟，往這邊去了，還望仙尊能隨我去殺了他。”

“走！”赤炎門掌權仙人轉(zhuǎn)身往外走。

樺炆走前回頭望了眼吳凜，若有所思，他吩咐其他仙人，“爾等留在此處，解決這小畜生。”

仙人將吳凜團團圍住。

吳凜閉上眼，抬起手中木劍，輕輕碰了碰額頭。溫熱的，似乎還帶著那人的體溫。

他豁然睜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布滿血絲，像是覆了一層細密紅網(wǎng)。

吳止猛然醒來。

他做了個夢，夢里無量、六悠來晚了，吳凜被數(shù)十個仙人圍攻，他手持嚴霜劍，燃起體內(nèi)鳳凰真火，主動入魔相，將所有仙人屠盡。

那副小小的身軀站得直挺挺的，頂著粘膩濕重被染紅的白衣，木劍滴著血，滴在白玉地板上，發(fā)出“滴答滴答”的清脆水聲。

“醒了？”

吳止抬頭，這里還是鳳西妖王塔一層。

清凜背著手站在身旁，臉陷在陰影里，教人看不出喜憂。他身材挺拔修長，比吳止高出一個頭，早已沒有夢里小吳凜的活潑跳脫。可那副挺直的脊背，又與那小孩一模一樣。

吳止收回視線，撫了撫胸口，問道：“吳燚呢？”

清凜抬步往樓上走，“芥子空間。”

吳止起身跟上，“那妖女跑了？”

“嗯。”

吳止瞥了眼清凜，他面無表情，仍舊是那個冷血冷情的清凜仙尊。

吳止悄聲問：“您還記得千年前的事嗎？”

清凜側(cè)頭道：“你是說仙族攻打鳳凰族，妖族叛亂，還是鳳凰翎上的陣法？”

他目光沒有落在吳止身上，只看了眼墻，就轉(zhuǎn)回去。

吳止愣了愣，果真如他所想，清凜早就知道鳳凰翎會讓三人回到千年前。但是因為有小吳凜在，清凜意識被壓制。吳燚成了鳳凰蛋，他卻因為有清凜的無上靈氣，維持了小妖的外形。

吳止轉(zhuǎn)移話題，“現(xiàn)今的妖族圣女到底是誰？她為什么要做這些事？”

兩人繼續(xù)往上走，過了會兒，清凜道：“仙史記載，赤炎仙門前任掌權人于肅清運動中被鳳凰族族長殺害，后由樺炆仙人繼任，也就是有名的赤炎仙人。在三族大戰(zhàn)，赤炎仙人及門下仙徒自爆形成的熾焰大裂谷，成為仙族抵抗人妖聯(lián)盟的有力屏障。”

吳止雙腳像被釘在了原地。

清凜也停下腳，目光輕淺地望向前方，“仙族大多清新寡欲，不理俗世，只赤炎門多重欲，一貫囂張跋扈、只手遮天，像鳳凰族慘案頻發(fā)。赤炎門滅亡，也并不只因三族大戰(zhàn)。”

“怎么說？”

“肅清運動后，幸存的混血仙族聯(lián)合其他受害者自成一派，牽制赤炎門。兩派多次沖突，混血仙族被一再打壓，直到在三族大戰(zhàn)中，才借勢將赤炎門一網(wǎng)打盡。”清凜推開門，回到了妖王塔收藏室。

“一百年前，樺炆仙山意外著火，手下失誤，誤將山內(nèi)異獸全部放出，威脅附近諸多仙山安危。異獸里就有這塔里出現(xiàn)的不死妖族。事發(fā)之后，赤炎門暗殺了所有知情人。

“但混血仙族還是趁亂救下了一位燒傷嚴重的妖女，她自稱是狐族族長嫡女，嫁入仙族后飽受欺凌。混血仙族治好了她的傷，她卻消失了。”

吳止道：“現(xiàn)在的圣女，就是白狐的女兒！”

清凜點了點頭，他打開樓頂?shù)拇埃瑪堉鴧侵箯拇皟?nèi)一躍而下，“至于是何目的？等見到她再問也不遲。”

風從身旁刮過，似將兩人捆在一起。吳止就著呼嘯的風，低聲道：“對不起，留下你一人。”

身后那人毫無動靜，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