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嶺村,災(zāi)星少年(十)
“災(zāi)星”二字如一記重錘當頭劈下,少年兩耳一嗡,面色霎時慘白,驚慌地往后退,卻不甚被亂糟糟扔在地的蒲團絆得身子踉蹌,險些沒站穩(wěn)。
揣在懷裏的包袱被這么抖一下,散開,米椎灑落一地,有幾個骨碌滾到了崇清腳底,接著被他一腳毫不猶豫踩得扁碎。
“你、你是故意的……”
繩圈蝕入肌膚下已撐出了一條粗壯肉痕,少年兩手壓在脖頸間,隱隱還能感受到指腹下的搏動。
石明朗又驚又怕,欲強行將那繩圈給拽出,便胡亂抓扯了一通,結(jié)果非但沒抽出繩圈,反將脖子也抓得血肉模糊。
他顧不得疼痛,凄然望向那旁的青衣少年,聲音抖顫。
“阿黎……你也是騙我的嗎?”
事情發(fā)生得突然,阿黎仍呆楞在原地,而今對上石明朗的視線,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使勁搖頭,然后神色焦急地沖到了崇清跟前。
“師、師父,您這是要干什么?您誤會了,阿朗他不是什么災(zāi)星的。”
“誤會?”
崇清笑哼,目光輕蔑漠然,像冬日裏沁骨的冰水臨頭澆在了石明朗身上。
拂塵凌空掃半圈,崇清攥在手裏負到了身后,道袍衣角被涼風鼓起,“看來你還不知啊,他的降世,可是用他爹娘身死才換來的。”
阿黎一楞,不解其意。
“你看那兩只紫眸,這豈是尋常人?他可是天生魔胎,誕生之日便以雙親為祭,掠奪了他們的氣運,才得以活著生下來。此后又引發(fā)天下大旱,致成千上萬人沒了性命,這不是災(zāi)星是什么?”
說及此,崇清感慨,“十二年前,為師便已看出他是災(zāi)星,只不過那時還沒到殺他的時機。今日卻不同,也該為天下除害了。”
石明朗聽得身子一震,緊盯著崇清,眼底的訝異隨心底疑惑解開逐漸變作憤恨。
這些年他并非全然不知,自己之所以會落得處處遭人厭棄的境地,乃至好幾次險些喪命,都要歸咎于十二年前那個入村說他是災(zāi)星的道士。
“原來就是你!是你跟大家說我是災(zāi)星的!”
石明朗兩手垂在身側(cè),攥作拳,發(fā)著抖,眼底恨意滾涌,連他那兩只眸子裏裹纏的紫色輕煙都悄然間被暈染得濃深了些。
娘親因他難產(chǎn)而死,爹亦是為他才失足落水,他這輩子也難心安,可這并不意味著他就是災(zāi)星,是什么魔胎。
他只是個凡人,從小到大都沒法反抗的凡人,不知氣運為何物,更做不到降下災(zāi)厄。
這些罪惡,分明都是這道士強加給他的!
少年看看四周,遂地奔到香案前,抄起了覆滿灰塵的燭臺,雙手顫顫捧著直指崇清。
“我不會原諒你的!”
崇清愜意欣賞著少年的無力掙扎,勾起一抹舒快地笑。
“恨我?你若是不恨,我才叫難辦。”
不待石明朗理解這話是何意,崇清背在身后的手便并起兩指,輕劃了半圈。
剎那間,掛在少年脖頸上的金墜子竟猶若被人猛灌進了水,沈重似千金,一下子扯得少年趴跪在地,模樣極其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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