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城，圣女與往事（十四）
巍巍寢宮內，燈火通明，富麗堂皇。柱盤五爪龍，地鋪漢白玉，屏描髹金漆。氣勢磅礴，實非尋常之地可比。
然，不知怎地，楚宸是日睜開眼時，卻仍隱隱感覺到一股子清冷孤寂之氣。躺在被衾裏，望著鋪灑了細碎晨光的帳子頂，良久，他微微嘆息。
“漢慶。”
一聲呼，換作平日，立馬就該有人應話了，可今兒卻等了好半晌工夫，也不見有所動靜。
楚宸納悶，掀開帳子。
這才發覺，諾大的寢宮內獨獨他一人。堂堂九五之尊，睜開眼，竟無人侍候在身側。
“漢慶！”楚宸眉宇間頓時染了許多怒色，又高喚一聲。
竟仍不聞有人應。
無奈之下，他只好撐著分外虛弱疲憊的身子坐起，斥滿一肚子火氣，撇開帳子。
于床側嗅了口窗縫間新鉆進的清晨涼意后，身子猛一哆嗦。
“這都入夏了，竟還涼颼颼的。”
楚宸抱怨著，拉了一把被衾披在后背。
“人呢！都死哪去了！漢慶！”
可任憑他如何叫喚，殿內殿外皆是死一般地沈寂。
這局面實在怪異，身居高位，楚宸遇事難免都要多想兩下，登時心裏一咯噔，心道宮裏莫非是出了大事？
頓時就有些坐不住，他便想著走出看看。豈料屁股剛抬起，殿內燭火卻驟地一下子盡數被滅，天也在眨眼間昏暗下去。
四周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宛若被人涂上一層濃墨。
楚宸楞然片刻，驚得又坐回。
這時，殿內轉而齊齊亮起十團螢綠火光，無燭無芯，凌空自燃，甚是詭異。
還未待楚宸從錯愕中回過神，又一陣濃霧自地面漫起，幾息工夫不到，便散至整座寢殿，積壓下沈，有了腳腕那般高。
濃霧裏，傳出嘎吱細碎異響，楚宸低頭望，恰好瞧見一只白骨手陡然躥出，抓住了他的腿。
猛地這一下，楚宸竟被嚇破了膽，再難維持君主威儀，驚慌叫嚷著踹開白骨手，整個人都退回了床榻上。
眼睜睜見白骨手沒入濃霧裏，再無聲響，他才勉強穩住心神，立時勃然大怒。
“誰！誰在那裝神弄鬼！”
“還不快給朕滾出來！”
叫囂雖給自己壯了些許膽子，可楚宸卻萬萬沒想到，也同時喚出了更為悚然的東西。
話音才落，一把雕著惡鬼銜珠的黑石座便憑空而現，端放在正對床榻的位置。
緊隨其后，是此起彼伏的陰森笑聲。
自石座兩側齊排開，左右同時各冒出了四只厲鬼。靠近床榻那六只，衣著怪異，模樣丑陋，似有食人之性，或頸肩或臂膀皆盤踞有一條嘶嘶吐著紅信子的黑身白紋長蛇。
惡鬼轉過頭來，陰冷一笑，仿若隨時能張開血盆大口，一擁而上將他分食。楚宸嚇得面白，往床榻裏側又挪了好些。
而靠近石座那兩只怕倒是看著稍顯溫善些，左黑衣，右白袍，頭頂長帽，手執鐐銬。
黑衣厲鬼雖較為黑瘦，但容貌標志端正，緊繃身子和眉眼，冷峻不可方物。
白袍厲鬼倒是面如敷粉，且長身筆挺，目若朗星，生得何其俊美，奈何嘴裏懸出的那截猩紅長舌實在是駭悚，亦令人不敢多瞧。
楚宸一眼望了個清楚，頓時收斂目光，心生許多忌憚。
這不是傳聞中的黑白無常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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