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吻封緘

“初次見面，很高興見到您，裴長官！”編號alpha0154，被稱為‘阿諾德’的少年道，“阿諾德，我想這是我的名字。雖然它不完全屬于我，但如果您這樣稱呼我的話，我會很開心。”

來自帝星的星艦，總共二十七人，如果他們將他算做‘人類’的話。

這是伊塔洛斯第一次見到仿生人，盡管他的外貌設計得與人類無一二，在感知上仍然存在著根本區別。

這像什么？一群小羊某天用羊毛做了只會說話的兔子，這只兔子是個性格單純討喜的小家伙。

“你好，阿諾德。”伊塔洛斯說。

他身邊是此次任務的隨行研究員，名為柯林斯。人類倒顯得比兔子拘謹得多，甚至不知道應不應該笑著打招呼。

“站這兒擋什么路？讓你們隨行是來閑聊的？”

一人從柯林斯與阿諾德中間擠過，直白對視伊塔洛斯，他在他們中間有所停頓，正好讓伊塔洛斯瞧見他眼中不加掩飾的憎惡。在雙方都確認接收到這一信息后，才繞過伊塔洛斯匯入小隊。

二十五人，無一例外，從抵達這處基地起，對于伊塔洛斯的存在故意視而不見。

阿諾德眨了眨眼，扶住被撞得踉蹌的柯林斯，等待那人走后用足夠小的聲音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認為這是人類進程中所要經歷的必然事件。更何況，依照判斷，事情本身沒有那么糟糕，我不理解他們的惡意。”

“噓。”柯林斯示意他閉嘴。

仿生人聳聳肩，正好小隊那邊有人叫他，于是過去幫忙了。

伊塔洛斯對于人類的態度無所謂，比起他們，更令他在意的是，系統到底給他找了什么好身份。

“雖然很高興見到您，但現在應該不是我談論那些激動的時機。”柯林斯陪在他身邊道，“他們讓我問您，為什么只剩您了。”

真是個滿懷惡意的好問題。

為什么克魯格——伊塔洛斯不確定那是不是蟲父，就這么稱呼它吧，姑且它就是——不來糾纏自己，不去保護塞梅茲，而是拖住他的支配者。難道只是因為他留下重傷的支配者拖延時間？難道他對于蟲母沒有威脅？難道它過分高傲自負覺得有把握解決郁封和他？

可是，塞梅茲死在他的劍下，它的尸體正倒在黃沙中。伊塔洛斯充滿威脅，蟲族不是白癡，這是從一開始的交手就能感知到的事情。

所以，回到第一個問題，為什么只剩下他了？

夜幕即將降臨，天空呈現出帶冷調的紫。空氣中混入了什么模模糊糊的物質，讓視野裏的一切變得渾濁。

狂風四起，溫度驟然降下。

阿諾德鏈接掃描儀，四個小型球體啟動，升到高空，搖搖擺擺地飛到遠方。青藍色激光一圈圈蕩漾開，阿諾德平靜接收它們傳遞的信息，并轉述。

“方圓五公裏，機械反應三處，機體反應二百三十七處。重要戰場已標註地圖。”

“方圓十公裏，流沙區三處，無機械反應，無異常反應。初步確認安全指數高達82％。”

“其中，機體反應無人類，有特征與蟲母‘塞梅茲’吻合度高達99％的個體。”

眾人臉色聚變，又聽阿諾德話鋒一轉：“別擔心，已無生命反應，謹慎起見，請做好防護工作。”

“繼續擴大探查范圍。二小隊，跟我去那邊看看。”領頭人說著開啟電子護盾，招呼隊員們小心翼翼踏上山崖。

柯林斯搓搓手臂，呼出一口白氣：“裴長官，你是這幾次事件裏唯一活下來的人。我覺得這是好事，但……”但那些人好像并不希望他活著。

“抱歉。”他略有尷尬，“我一緊張就愛說怪話。”譬如最開始的話他就不該說。

伊塔洛斯只是問：“你研究什么？”

“人工智能，”他來了興趣，“人工智能在人類領域的具體應用——如何用ai協助人類了解蟲族。”

“聽起來還不錯。”

“我覺得很有趣。蟲族戰役模擬器就是我們的其中一個項目，雖然目前還在完善中。”柯林斯說，“0154是我主導設計的ai，目的就是實現對蟲族行為模式的采集與分析。輔助功能如您所見，希望他能對探查信息這一塊更加敏感些，有時候，我很擔心他不能對未知事物做出反應。”

危機預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具有危險氣息的東西被判為安全。所以，哪怕只是阿諾德說一句‘我覺得奇怪’，也能讓這位研究員大松一口氣。誤判總比過失好。

伊塔洛斯想了想那位仿生人：“他很優秀。”

“真的嗎？謝謝您！實不相瞞，我進入帝星皇家研究所正是受到您——還有郁長官的影響。但我進入帝星第一學院后你們已經畢業了，你們都去了最優秀的星際艦隊。我也想去，但我實操太差，只有理論勉強能看。所以畢業后只能分配到第三研究所，我想，如果進入皇家研究所說不定也有機會隨行。可等我回到這裏，你們所在的星艦只剩下了卡斯托爾，現在，真正剩下的是波拉克斯。”

“他們還會再造一艘星艦命名為‘卡斯托爾’嗎？”

事實上，不會。損壞的星艦只會進入到歷史史冊中，新生的艦體不會與之重名。

“抱歉，我緊張起來不但愛說怪話廢話也多，”他的語氣越來越低沈，“能把作品帶到仰慕之人身前這是我之前敢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我并不是想在這種事情時。”

是的，伊塔洛斯想，倘若他們口中的郁長官與裴長官還站在這裏，說不定就是他理想中的，師門兄友弟恭。

搜尋很快結束，領隊帶人回來。

柯林斯趕緊說：“節哀，裴長官，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話，您可以叫我和阿諾德。”說罷，他往后退讓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