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漸漸地長了。斷鳴營里頭添了不少新兵,數(shù)月后,已成蜀地人數(shù)最多,兵種最雜的練兵營。
此地的士兵不須屯田,故而操練便愈發(fā)嚴苛一些。新兵們起頭不分兵種,幾乎什么都得學上一學。虧得后來熬出了頭,實在武藝不精的便做了鑄造、運輸、伙夫之類的粗活。納蘭崢的箭術師承湛明珩,自然差不了,因而與他一道給分去練弓-弩。
吳彪這個“神射手”原本也該與兩人一道的,卻不知為何從沒個準頭,最終一頭霧水地耍大刀去了。
相較穆京,蜀地的夏來得早,卻反要比北邊稍稍涼爽一些,叫納蘭崢覺得幾分宜人。只是得在這般日頭下邊操弓射弋,仍舊舒爽不到哪去,故而總盼望黃昏時分練完了兵能去好好沐浴一番。
孟夏尚且算得上自在,入了仲夏,可謂成日黏黏膩膩。納蘭崢回回忍耐不得,急催湛明珩下河去。湛明珩也樂得高興,自是但愿長“泡”不復醒。
如是這般捱過了季夏,八月里的一日,湛明珩興沖沖拉納蘭崢去了素日幽會的那池湯泉,到了卻不先沐浴,神神秘秘地揀了一旁的大石坐下,要她猜猜京城里頭出了什么大喜事。
納蘭崢是曉得的,他數(shù)月來忙于謀劃歸京,斷鳴營里頭及云貴川隴等地籠絡人心的手段自不必說,京城那向的布置也是分毫未曾懈怠。故而盡管天南海北,那處的消息一樣到得了他的耳朵。
她聞言頭一下便說:“莫不是能夠歸京了?”只是語氣卻有些不可置信的意味。湛明珩雖在此前許諾與她,可她也曉得,凡事講求個天時地利人和,歸京尤其急不得。急了便易錯,一步錯則功虧一簣滿盤皆輸。她以為如今尚且缺了時機。
湛明珩被她問得一噎,默了默:“倒不是這一樁。”
納蘭崢怕自個兒期許太大,叫他心內(nèi)歉疚,主動挽了他的臂彎道:“我不是著急歸京,如今天氣日漸涼爽了,蜀地也挺好的,樂得逍遙自在。”
他也不表露什么,聞言一笑:“你可是怕回京后被關進府里頭,不得日日與我共浴?”
這下?lián)Q作納蘭崢噎了,剜他一眼,松手離他遠了些,方才那番小鳥依人的作態(tài)立刻沒了影,淡索索道:“沒個正經(jīng)。是有什么喜事了,還不快說。”
湛明珩低咳兩聲,鄭重道:“是你魏國公府的喜事。”
她聞言一滯:“莫不是說,我三姐嫁人了?”納蘭涓年已及笄,按說的確該定親了,她與這個姐姐的關系較親近,因此心內(nèi)更是好奇,復又湊了過去,“嫁的哪門哪戶,對方男子可是良婿?”
湛明珩偏頭瞧她:“這我如何知曉,只是身份、相貌、品學皆算不得差,只比我矮了那么一截吧。”說罷伸出手指頭比了一下,見她已有催促之意,才不賣了關子,“此人年二十二,姓顧,名池生,表字照庭,任大穆朝戶部侍郎。你以為是否堪為良婿?”
納蘭崢張了小嘴愣住。半晌才回味過來,湛明珩說,顧池生做了她的三姐夫。
湛明珩見狀伸手去捏她的臉蛋,狠狠揉了一把道:“你愣著做什么,難不成是不高興?”
她怎會不高興的,只是心內(nèi)意外,故而一時反應不過來罷了。畢竟她離京前,三姐的親事尚未著落,魏國公府也與公儀府相當疏遠冷淡,如何會與顧池生搭上干系呢。
她想了想道:“顧侍郎年輕有為,品貌俱佳,我自然替三姐高興。只是覺得奇怪,父親與公儀閣老的關系何時這般融洽了……”她說到這里忽然一頓,驚訝道,“莫不是說……!”
湛明珩曉得她猜到了,點點頭道:“不是你父親與公儀閣老關系融洽了,而是顧照庭與他絕了師生情分。”
此事已有相當一段時日,早在他被廢時,朝中便生出了師生二人不和的傳言,只是湛明珩藏了私心,不愿給納蘭崢曉得太多顧池生的事,是以未與她講罷了。
納蘭崢聞言沉默下來。實則她也曉得,顧池生在貴州事發(fā)不久后便坐上了戶部第二把手的位子,怕與湛明珩暗中提拔不無關系。她不能夠肯定,他此舉究竟單單是希望顧池生能夠做個光風霽月的純臣,還是有意籠絡他。
湛明珩見她這般,大約知曉她心內(nèi)疑惑,主動道:“當初提拔顧照庭,非是我料知后事,刻意將他豎作靶子。只因朝中形勢嚴峻,戶部貓膩頻生,而他心向清明,擔得起這個位子。公儀閣老有二心一事,也是我離京后方才確信,否則是否提拔他,恐怕尚存疑慮。”
他是怕她誤會,覺得他不擇手段利用了顧池生,故而迂回著與她解釋了。納蘭崢自然也是信他的,何況他說得不無道理。忠君與師恩,孰輕孰重難論,湛明珩如何會冒險呢。得虧顧池生后來不曾辜負他的期望,擇忠君而棄師恩,甚至如今娶了三姐,更表明了內(nèi)心立場。
這的確是樁大喜事,不論于魏國公府或于湛明珩。只是納蘭崢卻不免蹙起了眉,問道:“倘使公儀閣老當真做過不利于你的事,來日歸京,你當拿他如何?”
湛明珩不意她不關心顧池生,反提及了公儀歇,答道:“國有國法,非我一人說了算數(shù),現(xiàn)下我手頭也未掌握證據(jù),尚且無法斷言。你關心這個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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