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鷲宮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武林盟主喬峰大婚,自然是當今武林的第一等大事。靈鷲宮中聚集了近千位武林豪杰,大家目睹這位頂天立地的第一等好漢,披紅掛彩,被李清露、師嫂等幾位女子指揮得手忙腳亂,不禁莞爾。
拜了天地,下面就是大擺宴席、答謝賓客。來的都是客,可不能慢待分毫,所以喬峰要挨桌敬賓客酒的。
李清露不甚清楚喬大爺酒量,便在旁邊發愁。這百桌的酒敬下來,就是每桌抿一口,只怕也要爛醉如泥了。喬峰卻不以為然,偏偏拿起個大號的酒碗。李清露提醒道:“大哥,晚上還要洞房呢,你可不要過量了。阿紫妹子可不饒你!”
喬峰瞧瞧李清露和虛竹,笑道:“論起武功,我喬峰在武林中不敢說能排上第幾號。然而論喝酒,我卻敢去爭個天下第一!”
段譽在旁笑道:“二嫂放心吧,我第一次見到大哥時,便是在無錫城的酒樓里,那日我和大哥拼酒,大哥貨真價實地喝了四十碗酒。”
李清露奇道:“三弟,那你也喝了四十碗?看不出你文質彬彬,也有那么大酒量?”
段譽干咳了幾聲,含含糊糊道:“這個,我也喝下去了。”
喬峰想起數年前與段譽的賭酒,想到便是因那一次賭酒,二人才惺惺相惜,結拜為金蘭之好,不由得豪氣頓生,大踏步走到首桌前,先團團施了一禮,道:“今日是喬峰成婚之日,感謝各位朋友前來相賀。喬峰有禮了!”言訖一仰脖子,一碗酒下了肚。
首桌上坐著木靈子、玉靈子、少林玄鏡等人,俱是當今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輩。眾人都站起來,木靈子與喬峰是過命的交情,拉住喬峰的手道:“喬盟主,我叫你一聲老弟。今日你大婚,老哥哥高興,我也干了!”一仰脖,也干了一碗。其他人也都道了喜話,紛紛喝下。只有玄鏡是佛門中人,喝了一碗清茶。
連著七八桌,喬峰都是碗碗見底。虛竹和段譽陪著喬峰回敬賓客,段譽雖知喬峰是海量,今日高興,豪氣大發,便喝了個痛快,但也知百桌下來,也吃不消。便跟虛竹使個眼色,虛竹便只給喬峰斟了半碗。
如此一圈下來,喬峰足足喝下五十碗酒,卻面不改色,只發了些汗而已。大家都看得傻了。江湖上人最喜喝酒爽快之人,說道“酒品如人品”,大家見喬峰如此暢飲,都為他的豪氣所折服。
眾人推杯換盞,不覺天已漸黑。外面賓客仍在暢飲,虛竹、段譽、卓不凡等人推著喬峰入了洞房。
洞房里阿紫正坐在床上,李清露及靈鷲宮九天九部幾位首領正陪著她說話,見眾人推著喬峰進來,都站起來笑。卻有一個少年坐在床上嚷道:“師父,今日你老人家要好好賞我,我在床上坐了一天了,屁股都坐麻了!”
眾人不禁哄然大笑,原來是錢鶴聲。歷來新婚時新房的床上要有個童男子“壓床”,取“早生貴子”之意,圖個吉祥。
喬峰見眾人笑自己,不禁也紅了臉,卻不是酒醉紅的。對徒弟道:“明日定要賞你,你跟著窮酸師父也受苦了。明日你揀那賀禮,喜歡哪一件便拿哪一件好了。”
錢鶴聲伸伸舌頭,他年雖尚幼,卻也見到賀禮中那些珍貴寶貝。哪里敢要那些東西。阿紫在旁輕輕從鳳衣里伸出手來,塞給徒弟一包東西,錢鶴聲打開一看,原來都是些好吃的喜果子一類的,他還是孩子心性,高高興興地趴地下磕了幾個頭,道:“謝謝師娘,還是師娘疼我!”
眾人都笑,夸這孩子嘴甜。喬峰轉頭沒瞧見王重陽、虛相和林朝英幾個孩子,便問:“有好吃的也給其他孩子分一分”,錢鶴聲卻搖頭道:“不知他們跑哪兒玩去了。”
眾人又熱鬧了會兒,年紀大的婦女唱了一回賀喜的歌,眾人便道不早了,告辭歇息去了。
屋里安靜下來,只有喬峰和阿紫的砰砰心跳聲。喬峰頓時手足無措,他喝了五十幾碗酒,雖未醉,卻已微醺。此時又是平生第一次以這種方式和阿紫獨處,更是飄飄然面皮發脹。阿紫的蓋頭還未掀,喬峰便伸手欲撩開蓋頭,阿紫卻伸手攔住了他。
喬峰知她害羞,便關切地道:“坐喜床上一天,累壞了吧。我喚婢女打些水來給你洗一洗罷。”
阿紫點點頭。喬峰出去叫外面的婢女提些熱水來,婢女把盆放好,準備服侍阿紫洗一洗。喬峰擺擺手讓婢女出去了,對阿紫道:“今天我服侍我的阿紫洗腳罷。”
阿紫一怔,蒙著蓋頭也是萬般嬌羞。她從前雖和姐夫朝夕相處,卻從未想過能有今日。直到昨日,她還是憂心忡忡,覺得姐夫是為了姐姐的遺言才愿意娶自己的;直到今夜寅時,她易容成姐姐阿朱模樣,試探了喬峰一下,才完全明白喬峰的情意。當下聽聞喬峰要為自己洗腳,不由得情絲涌動,顫聲道:“姐夫,抱抱我……”
喬峰正待伸手,突然停了下來,耳朵側了一下。阿紫道:“怎么了?”
喬峰突然一步跨到床前,把床邊垂下來的罩被一掀:“小鬼們,出來吧!”
床底下憋不住幾聲笑,林朝英領頭鉆了出來,王重陽跟著也爬了出來,最后出來的竟然是虛相。喬峰又好氣又好笑,往虛相屁股上踢了一下,道:“你是小和尚,湊什么熱鬧!”
幾個孩子捂著頭跑了,剛跑到門口,林朝英便大聲學道:“今天我便服侍我的阿紫洗腳吧!”接著又道:“姐夫,抱抱我……”竟然學得惟妙惟肖。
四下里猛地響起了一陣大笑。喬峰面紅耳赤,心道可糟了,今天喝了五十余碗酒,耳目不聰,竟然沒發覺幾個小鬼藏在床底下“聽洞房”。那幾個小鬼功力已不弱,阿紫都沒聽出他們的動靜。這下還不知被江湖上人笑話多久呢!
阿紫卻在房里道:“姐夫,由他去吧,我們已是夫妻,還怕人恥笑么……”語氣溫柔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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