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綾聽到他這一聲笑，心下不是滋味，再難打起精神，只能勉強(qiáng)潦草地陪薄清林演完一出三打白骨精。
她拿著唐僧的皮影人物坐上車。
薄妄啟動車子，薄清林站在外面看著鹿之綾那張安靜的臉。
“爺爺再見。”
鹿之綾笑著同薄清林告別。
薄清林仍低著頭定定地看著她，看著她那雙笑著卻始終少了點(diǎn)什么的眼睛，他迷茫懵懂的視線在細(xì)雪中忽然變得清明。
驀地，薄清林將手按在車窗上，口吻變得肅然老沈，“之綾。”
鹿之綾怔了下，笑著問，“怎么，爺爺？”
薄清林更加低下身子，面容帶著不怒自威的嚴(yán)肅，和平時全然不一樣，但看向她的目光慈愛，他一字一字道——
“你是個好孩子，你救了我的長孫，總有一天，你也會得救的。”
鹿之綾徹底楞住，“什么？”
她什么時候救過薄妄？
又得救什么？
薄清林沖著她笑起來，用手中的皮影指指自己心口的位置，然后往后退了兩步，“去吧，記得想我和你奶奶。”
薄妄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離開薄家。
鹿之綾往后看了一眼，薄清林和姜浮生還站在裏，姜浮生哭得泣不成聲，薄清林沖她揮著手，不一會兒又像個老頑童一樣舉著孫悟空的皮影快快樂樂地走了。
……
薄妄開的車不算快，也不算慢。
只是封閉車窗后，車裏沒有一點(diǎn)聲音，令人生出窒悶。
鹿之綾坐在車裏，手指撥了撥安全帶，雙眼凝望著眼前的路，還在想爺爺最后的那番話，也不知道他是清醒著還是糊涂著。
也許做人最恰好的程度，就是偶爾清醒偶爾糊涂。
她轉(zhuǎn)過眼，目光落在薄妄扶在方向盤的那雙手上，骨節(jié)很長，血管清晰。
一路無話。
車子停在跨江大橋旁的路邊停車場。
封振已經(jīng)到了，站在一部黑色的商務(wù)車前焦急地等待著，連把傘都沒打。
李明淮站在他身旁，替他撐著傘。
雪粒子一下一下砸在傘面上。
見他們的車停下來，李明淮急忙將手中的傘遞給封振，又撐開一把到他們車前。
鹿之綾沒有立刻下車，只是遙遙望了一眼雪色彌漫中的跨江大橋，宏偉的大橋橫在江面上，橋的那一端望不清楚，隱隱約約地映在一團(tuán)霧裏。
但她清楚地知道，那團(tuán)霧后，是她要去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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