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乖順地跪在靳淮的腳邊，像只任人宰割的寵物：“淮爺，誰不知道我是你的人，他打我，就是看不起你?！?

靳淮閉著眼睛，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又或者只是單純地覺得疲倦。

顯然，他的眼淚并沒有引起靳淮的憐憫和喜愛。

“放開，小林，”靳淮嘆了口氣，“別抓著我。”

“淮爺，我呆在您的身邊最久，他才一個(gè)月不到，哪里比得上我對(duì)你的感情！”少年哭著道，“為了你，這張臉和這只手我都可以不要！”

靳淮頓了頓。

隨后，他動(dòng)了動(dòng)手，貼著少年的手掌轉(zhuǎn)而握住他的手腕。

只聽見“咔”的一聲，那少年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木呆呆地看著自己被折斷的手腕，眼球突起來，布滿通紅的血絲，腕口血白的筋肉浮出來，里面骨頭已經(jīng)折斷了，掛著軟塌塌的皮。

“啊啊啊啊——”

這聲音像被堵在喉嚨里，要出來卻又卡住一樣，因?yàn)榻械锰碧盒牧逊危瑢?dǎo)致他狠狠地咳嗽起來，往地上咳出帶著血絲的唾液。

就在他佝僂著背，拼命壓抑劇痛時(shí)，一把小型匕首“啪”的砸到他面前。

少年驚慌地抬起頭，滿臉都是汗和眼淚，眼皮劇烈地抽搐，額頭蹭著臟兮兮的地面上的灰，看起來狼狽又猙獰。

“既然這么喜歡我，那就證明給我看吧，”靳淮語氣輕緩，“小林，說到的事要做到。”

……

包廂里蔓延著血味、尿騷味還有奇奇怪怪的味道，坐在前面的男男女女臉色慘白，握著麥克風(fēng)的手瘋狂顫抖，胃里翻滾著，視線不敢掃過地面血腥的場景。

“怎么不唱？”靳淮抬起頭，問，“臉色這么難看，你們都不高興？”

“不！怎么會(huì)呢淮爺！能陪你我們特別高興，”穿著短裙、化著濃妝的女生盡力壓制自己顫抖的聲音，用力推了一把旁邊的人，“唱，唱??！”

那歌聲在樂少寧耳里聽起來跟哭差不多。

他麻木地盯著被靳淮踢到角落里的少年，對(duì)方已經(jīng)徹底暈過去，還不知道死活，原本漂亮的臉頰被刀劃得血肉模糊，黃色的里皮半耷拉下來，貼著地板，幾乎能見底下跳動(dòng)的眼球血絲。

地板上蹭了許多血，被燈光照射出鐵銹似的顏色。

靳淮沒有再看一眼那個(gè)小林，打量了一下自己褲腳被蹭上的血，抽出紙巾擦了擦，但沒擦掉。

“寧寧，過來?！?

靳淮抬起頭，溫柔地呼喚道。

樂少寧站了太久，聞了太久的腥味，很想吐，但他忍住了，宛如僵尸般朝靳淮走了過去。

他看著靳淮無比熟悉的眼眶、鼻影還有臉頰，被光影扭曲，黑色的眼珠浸著瘆人的光。

“你現(xiàn)在還喜歡我嗎？”靳淮問。

樂少寧微微喘著氣，胸口起伏著。

“喜歡我嗎？”靳淮又問了一遍。

“喜歡?！睒飞賹巹?dòng)了動(dòng)嘴唇，回答。

“嗯？”靳淮道，似乎有些意外，“你有什么能證明的呢？”

“沒有?！睒飞賹幍穆曇魶]有絲毫起伏，臉頰也很僵硬。

“那你比不上小林啊，”靳淮悠悠地說著，似乎有些頭痛的模樣，“小林跟了我半年，現(xiàn)在變成這樣?！?

包廂內(nèi)忽然安靜下來，將空氣變得格外壓抑。

樂少寧看著靳淮的眼睛，忽然開口道：“靳叔叔，我們回家吧?！?

這句話說得很突然，靳淮明顯頓了一下，坐在前面唱歌唱得喉嚨腫痛無比的幾個(gè)年輕人，聽到這句話，就差給樂少寧跪下了。

求求你了爺，趕緊把他帶回去！

“你怎么把話題扯開了？”靳淮抬起手，掐了掐樂少寧的臉頰。

他的手都是血的味道，而且掐臉頰的力度并不溫柔，很痛。

樂少寧痛得握緊了拳頭，但他沒有掙扎，也沒有哭，重復(fù)道：“回家吧，靳叔叔，這里太黑了，我害怕?！?

“怕什么？”

“怕黑?！?

他看不清靳淮的臉，他怕黑，不怕靳淮。

如果說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那就是親眼看到他最愛的人離開人世間，自己卻什么都做不了。

連這最痛苦的一段時(shí)間他都扛過去了，現(xiàn)在的他什么都不怕，唯獨(dú)怕自己又一次讓希望從手里溜走。

就算那個(gè)人變成丑陋又可怕的怪物，變成失去理智的殺人犯，變得神經(jīng)質(zhì)又狂躁，他也不會(huì)怕，因?yàn)檫@些都是，他的愛人。

靳淮正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