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罵朕,朝臣們罵朕,今日連黃口小兒也敢來朕這里討公道,今時今日,大唐還是李氏江山嗎?李素,爾真欲為牛進(jìn)達(dá)討公道乎?不怕朕殺了你嗎?”
李素暗嘆一聲,語氣卻無比堅定:“陛下殺了臣,后面或許還有人來為臣討公道,陛下欠的公道會越來越多?!?
出乎意料的是,李世民居然不憤怒了,方才激動的樣子如同陣雨后的新晴,轉(zhuǎn)眼間云散天開。
袍袖一揮,李世民揮退了殿內(nèi)宦官,然后坐下來盯著李素,久久不語。
李素被他盯得渾身發(fā)毛,開始懷疑這貨是不是怒極而惡向膽邊伸,要在這里把自己先奸后殺,不然為何他把殿內(nèi)的宦官全趕出去,而且……他兒子這么容易被掰彎,說不定這里面便有基因遺傳因素……
胡思亂想時,李世民長嘆口氣,道:“李素,你一直游蕩在朝堂之外,朕多少能揣度幾分你的心思,你不想踏進(jìn)這灘渾水里,你只求安穩(wěn)太平的日子,這樣挺好的,朕覺得你是聰明人,真的,朕從未見過似你這般聰明的孩子……”
李素苦笑道:“臣不聰明,臣若聰明此時此刻便不會在這里?!?
李世民點頭:“不錯,此時此刻,你確實不夠聰明,你應(yīng)該在你的火器局偷懶?;?,無所事事地東游西蕩,或者在你家里,釣魚也好,曬太陽也好,過你平淡悠閑的日子,可是……你偏偏出現(xiàn)在這里了,李素,聰明人都有犯糊涂的時候,朕曾經(jīng)也有過,所以朕不怪你,你現(xiàn)在從這里走出去,朕可以當(dāng)你今日沒來過。”
李素的笑容愈發(fā)苦澀:“可是,……臣已經(jīng)在這里了。”
李世民的目光漸漸凌厲:“這件事,不是你能摻和的?!?
“臣從來沒想摻和這件事,可是牛伯伯進(jìn)了大理寺,臣不能不摻和了……”
李世民神情冷厲,平視著殿外的晴朗的天空,漠然道:“李素,當(dāng)初你與朕的女兒瞞著朕暗生情愫,私下幽會,朕知道后可曾治罪?”
李素垂頭:“沒有?!?
“你是不是以為你造出了震天雷,于國有大用,所以朕不能拿你怎樣?”
“臣只是盛世里的升斗小民,何德何能竟敢倨功自傲?臣只希望這盛世能夠更長久,更強盛,牛伯伯亦與臣同此心?!?
李世民面無表情地道:“為了盛世,爾等連君臣尊卑都不分了,這盛世要來何用?”
“盛世要來不是給君王用,而是給百姓用?!?
這句話很強硬,強硬到李世民終于發(fā)怒了:“李素!你以為朕真不敢殺你么?”
李素嘆道:“臣只是陛下的子民,陛下當(dāng)然敢殺我,但臣還是想為牛伯伯討個公道……臣雖年幼,卻也知朝堂兇險,陛下這次執(zhí)意修建大明宮,里面多少摻了些別的東西,臣不知道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更不知陛下有什么目的,但牛伯伯是無辜的,他是多年跟隨陛下打江山的忠直老臣,無論陛下有什么目的,牛伯伯都不應(yīng)該是犧牲品?!?
李世民目光忽然一凝,沉聲道:“你看出什么了?”
李素直視著他,二人對視良久,李素忽然一嘆:“臣太蠢了,什么都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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