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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治怔怔望著何靜書走進(jìn)寢殿,久久沒有動靜。

難道真的是他錯了？不，不會的，不是的！他絕對不承認(rèn)，何靜書才是那個更適合賀雪真的人！何靜書能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可笑,他若是經(jīng)歷過前世那些事,還能如此淡定地說這種話嗎？

一轉(zhuǎn)頭，就見鳳律站在不遠(yuǎn)處，一臉怔忪。

“他說……陛下說我已經(jīng)是過去,我對陛下而言只是朝臣……僅此而已……”鳳律眼神空茫，看著崔治：“這是真的嗎？”

崔治如何看不到他眼中最后一絲卑微的希望，但他和鳳律之間的恩怨，從情場蔓延到朝堂，早已是仇深似海,崔治心中惡意熏天,只想狠狠地?fù)艨屮P律,讓他也體會自己的痛苦。

所以他走到鳳律跟前，點(diǎn)頭道：“前世你背叛了陛下,他能不計(jì)前嫌，讓你做一個朝臣，已經(jīng)是對你的寬恕了。知足吧鳳侍郎。”

鳳律愣愣站了半晌，忽然抖著肩膀笑了一聲，早該明白了，在前世經(jīng)歷過他的背叛，賀雪真怎么可能還對他有任何的想法。他不該奢望太多,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用余生贖罪！

可是崔治呢,若說自己是背叛之仇，崔治就是殺身之恨，比起自己，崔治還要惡劣千百倍！

“崔侍郎也別說我了，你能站在這里，也得多虧陛下的雅量。”

“這小子能進(jìn)宮，可多虧了鳳侍郎。”

崔治一說這事，鳳律臉色也冷了，他又何嘗不恨，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就算沒有何靜書，難道賀雪真還會接納他嗎？

“崔侍郎就別說我了，當(dāng)初你要是有何靜書這份胸襟，也不至于跟陛下鬧到那一步！”

“我和陛下鬧到那一步，鳳侍郎居功至偉！”

“蒼蠅不叮無縫蛋，你與陛下若是情比金堅(jiān)，焉有我插手的份。”

二人相看兩厭，齊齊別開頭，擦肩而過。

何靜書還在東暖閣里，正跟賀雪真商量冬至怎么過的事。鳳律求見，賀雪真便讓何靜書退出去，叫人進(jìn)來。

鳳律來找賀雪真，乃是為了吏部開春后便要公布的新一批人事任免名單。謝玄的同黨已盡數(shù)拔除，這空缺出來的職位，需得盡快填補(bǔ)。他把這事交給吏部，鳳律很快擬出了名單，來找賀雪真了。

賀雪真掃了一眼，名單上有好些個都挺眼熟，是前世他變鬼跟著崔治時(shí)曾聽說過的棟梁之才。他看了一眼鳳律，難不成這人也是帶著記憶重生的？

他能肯定崔治，因?yàn)樽运厣詠恚拗蔚母鞣N行為反應(yīng)都與前世不同。但鳳律并不像是帶著前世記憶的。否則在前世背叛了自己之后，他還有什么臉來向自己剖白心意？

所以這段時(shí)間發(fā)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賀雪真看向鳳律，問道：“鳳侍郎，這份名單……”

鳳律噗通一聲跪下，行稽首禮：“陛下，以前種種，都是臣的錯。太傅把臣留給陛下，臣卻因私情辭官離京，讓陛下獨(dú)自一人對付謝玄，臣有負(fù)老師所托，有負(fù)陛下信任。”

鳳律方才受到刺激，一時(shí)間忽然想通了，索性把一切向賀雪真和盤托出，若能求得他的諒解，或許這心如刀絞的滋味，能減輕些許。

賀雪真屏退左右，嘆了一口氣：“你又何止是有負(fù)于我的信任。若說崔治給了朕最狠的一刀，你就給了朕最痛的一刀。”

這話一出，鳳律情緒激蕩，羞恥悔恨涌上心頭，讓他頭腦昏沉，眼前一黑，竟一頭栽倒。

賀雪真走上前，將他扶起來，見鳳律眼下青黑，臉色蒼白，唯有眼中帶著幾許火熱光亮，看著不太妙。

這是賀雪真自重生以來，第一次愿意主動與鳳律有肢體接觸，鳳律竟不由得一喜，又跟著熱淚盈眶。

賀雪真讓他在一邊坐下，見他又哭又笑的，照理說鳳律有了前世幾十年的記憶，就算不說老謀深算，也該頗有城府，怎地現(xiàn)在情緒竟如此外露？

賀雪真把茶碗推到他跟前：“鳳侍郎情緒太激動了。”

鳳律擦了擦眼淚，喝了茶，感覺情緒平穩(wěn)許多，赧然道：“自我想起了前世，便一直覺得心性有所變化，有時(shí)候竟會無法自控……陛下，或許過不了多久，我便會變成瘋子吧。”

“無需如此悲觀，若有什么不適，讓御醫(yī)看看。”

鳳律搖搖頭：“多謝陛下的隆恩，但我鳳律只是一個罪臣，不值得陛下如此。”

賀雪真只能嘆氣：“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陛下……其實(shí)城破那日我讓人把陛下帶到京城莊園，并非要害陛下性命……我只是……”鳳律說不下去，他那些齷齪心思，怎么有臉在賀雪真面前提呢：“我只是……陛下當(dāng)初娶崔治為后，我一氣之下，辭官離京，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陛下。”

“你幫助鎮(zhèn)南王，卻說從來沒想過要傷害我？”

鳳律訥訥，說不出話來，羞愧得臉色漲紅。

賀雪真看著鳳律，他似乎有點(diǎn)明白了，或許鳳律前世的所作所為，也是因?yàn)閻郯桑皇沁@份愛太扭曲，太自私，生生斷送了全部可能。

“算了，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希望這一次，你不要辜負(fù)太傅的囑托，輔佐朕治理江山社稷。”

鳳律叩首：“臣定不會再辜負(fù)陛下的信任！”

冬至那日，何靜書包了餃子，餡兒拌得有點(diǎn)咸，但畢竟是嫻妃的一片心意，賀雪真吃了十六個，結(jié)果就是晚上起來喝了兩次水。

二月初就是過年了，賀雪真的生日也在這段時(shí)間，他不是鋪張浪費(fèi)之人，萬壽節(jié)也一切從簡，在御花園簡單辦了宴席。

吃過宴，太監(jiān)扶著賀雪真回宮，他四下看看，問道：“嫻妃呢？”

方才宴席上人還在，怎么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打道回寢宮，就見宮門口站著個人，拎著一盞昏黃的燈籠，眉目俊秀端麗，正是嫻妃。

賀雪真走上前看清楚了，原來嫻妃手里拎著的是只兔子燈。

何靜書笑道：“陛下，今天是您的生辰，我特意做了這盞兔子燈送給陛下。”

賀雪真有些感動，接過燈剛要把玩，只聽噼啪一聲，兔身上，紙糊的燈罩被里頭的竹條穿透，扎了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