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古巷雨
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粉末未干, 擦了又換,時間形如指尖沙漏,在緊張的日子裏匆匆過去。
六月初, 盛夏炎熱炙烤赤子之心,那些日子的高三課間幾乎沒有聲響,沙沙風聲卷過書本紙頁,嚷耳的蟬鳴唱響青春的最后一鐘。
“請同學們務必提前檢查好準考證、身份證、所需文具等高考必備用品,晚上保證休息, 學校專有提供送考大巴, 另外前往考場的考生請務必準時到達?!?
“最后作為班主任, 我誠心祝愿所有學子, 此行一帆風順, 金榜題名,前程似錦?!?
最后一天的黑板沒有任何學科題解,只剩一條條各科老師真心寫下的祝福。
老師微身的鞠躬作為整個青春的謝幕。
后來學生們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天,那個高中三年來獨屬于他們的特別日子,在被允許的課間,數(shù)不盡的學生抱著書本紙張圍滿數(shù)個樓層走廊。
一陣連著一陣肆虐的撕書聲伴響徹整棟教學樓,一二級的學生站在底下茫然仰望高處, 高三學子們向天拋灑著青春裏回望不盡的熱淚于汗水, 高聲吶喊,肆意發(fā)洩。
沈離恍惚著被拉進這場混亂, 一瞬間便淹沒進吵嚷的人群裏,被濃厚的氣氛所感染,積郁許久的心情有了溶解之處, 露出長久以來如此放松的笑容。
“啊啊啊啊——”
“我們解放啦啊啊啊!”
“老子終于熬到頭了!”
……
或眼含熱淚或放肆大笑,所有人都在不斷的撕扯書頁題紙與瘋狂著叫喊中喪失理智, 一個個困苦于學海中的靈魂終在此刻得到解放,走向黎明。
她特意帶了手機,在人群紛亂時拍下此景,傳給了那位聊天置頂,想了很久需要再給他發(fā)什么信息。
刪刪減減,只編輯出一句:
陸小狗,冬天陪我看雪吧。
如同眼前這樣,撕碎的書本試卷若鵝毛大雪漫天飛舞,教學樓中心場地堆滿碎屑紙頁,像一場望不到頭的冬雪,轟轟烈烈,狂縱恣肆。
六月七,高考日。
一切準備妥當,日常接送沈離的司機將她送往了考場,本來柳雁也想一同送行,但沈離以考點周圍人多為由讓她不用麻煩。
來的頗早,但送考的家長已經(jīng)堵滿了外圍,現(xiàn)場人聲嘈雜。
沈離將后座的背包拿下來挎在肩上,朝駕駛座的司機大叔擺手,“您先回去吧,我一會兒自己進去?!?
送走司機,沈離第二件事就是拿出手機給陸長鶴發(fā)了條短信,告知自己已經(jīng)到了考場外。
好不容易擠過包圍圈,距離開考前半小時還有十幾分鐘,她找了周邊人員較少的地方蹲著等待。
期間不少看向那些家長牽著自家孩子各種叮囑祝福,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越顯反差。
到了入場時間,家長們開始紛紛告別,迎送考生進場。
沈離幾次點開鎖屏,卻只能看到時間流逝,從一開始的滿心期待,到考前半小時一點點過去后,被落寞填滿心情。
“陸長鶴?!鄙螂x蹲在路邊,小聲嘀咕,語氣平淡無波,“你是騙子嗎?”
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這樣說他。
可他最后都不會是騙子,所以她又會自相矛盾地在心裏相信他。
在最后十分鐘時,結束了等待,沈離直起腰身,理了理被風凌亂的頭發(fā),輕嘆一聲,勉強擠出一絲笑,“算了,我不生你的氣?!?
隨后迎著風,邁步走向考場入口。
零零散散的還有同行的考生,沈離偏身走到了一邊的違禁物品存儲柜,放置好手機后再進入考場。
沒等到人,心裏還是有點空空的,不過沈離還算內(nèi)心強大,很快梳理好心情,準備——
“那只蠢兔子!”
少年熱烈清冽的聲嗓高揚,穿透過繁鬧的人群,如同每次都這樣帶給她意外驚喜一般。
沈離倏地楞住,微垂的腦袋抬起,眼底暗淡的光芒覆燃,猛然轉身過去。
高挑的身形站在包圍圈中,身上搭著短款的機車夾克,沒來得及整理的發(fā)型微亂。
他揮手高喊,那一刻,世界除他以外完全靜音——
“沒騙你呢!好好考!”
或許往后很久,她都會記得這一刻的回眸,記得他站在人群裏的笑臉,燦爛而充滿活力。
沈離欣然展顏,回以他一陣揮手,滿心滿意才進去。
一直看著她消失在視野裏,陸長鶴那股勁兒才松懈下來,高舉的手臂放下,掌心邊的一抹傷口觸目驚心,剛蹭干凈又開始溢血出來,混不吝又往一片殷紅的衣側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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