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洞中殘有妖靈咒力，微弱得難以探查。這裏曾經(jīng)聚集過妖靈，五條悟細細感知，忽而在稀薄混亂的咒力中探到了熟悉的氣息——

杰！

那縷咒力嵌入石壁隙縫，即便六眼也很容易忽略。但正是因為卡在縫中，才沒被山中狂風(fēng)卷得消散。

沒錯，五條悟篤定，杰的咒力他不會認錯。

像是沙漠中饑渴難耐近乎喪命的人驟然看見一灣清泉，那是死裏逃生的心悸。

五條悟手指撫過石壁，抖得厲害。

已經(jīng)很久了，杰來過這裏，和一群妖靈。他躲在這人跡罕至的山巔深洞，不知道傷成什么樣。

是妖靈幫他逃脫的嗎？

身上的傷有人替他醫(yī)治嗎？

然后去哪裏了？

源清的小咒具沒有騙他，它感應(yīng)的就是這一縷杰的氣息。

五條悟在洞口附近徘徊，那只小東西到這就罷工了，執(zhí)著地指回洞內(nèi)。

杰離開這裏之后，再沒有使用過咒力?；蛘呤褂眠^，但被清除了。

五條悟回到洞中，身體的顫抖沒有好轉(zhuǎn)，反倒更甚。他一手撐著石壁，額頭貼在那道縫隙上。

離開這裏之后，杰去哪了。

夏油杰決定幫忙。

“我不能一次改變太多?！?

他站在高野的小屋中間，腳下是一個小小的臺階，面前二、三十只腦袋齊齊望著他，像乖乖聽課的學(xué)生。

“一下恢覆到50年前的氣候，對其它地方影響太大。人類無法適應(yīng)，次生災(zāi)害不可估量?！?

“誰要管他們。”獨角鯨舉手反駁，“人類瘋狂建廠的時候，也沒管我們啊?！?

“小角你講話不要這么偏激噢，”莉香坐在房間側(cè)邊的木椅上，歪頭看他，“我們也有環(huán)境保護組織、動物保護組織，成天呼吁保護你們來的。他們也是人類啊。而且我也是人類，突然變冷我會生病的。你昨天還吃了我做的香煎大蝦，打個飽嗝就忘了嗎？”

“不要叫我小角?！豹毥泅L放下手，悶聲嘟囔，“那夏油大人打算怎么辦？”

自從夏油杰松口，表示愿意考慮冰熊高野的請求，其它妖靈便張口閉口“夏油大人”。

夏油杰和他爸媽十分不適應(yīng)，不得不承認，妖靈們能屈能伸、求生欲真是強烈，完全不掩飾。求生是本能，它們沒有人類那些面子上的顧忌。

誰能幫它，它就服服帖帖。

更離譜的是，一些正在四處躲藏的妖靈，聽說原本是特級咒術(shù)師的夏油杰，也成了妖靈，那簡直強上加強嘛。它們陸陸續(xù)續(xù)聞訊而來，雖然不是極地動物，對什么全球變暖沒概念，但，抱個大腿不過分吧。

讓我們一起在這個村子住下吧。

夏油杰看著日漸壯大的隊伍，感覺像是打開了什么陌生而神秘的門，一切都失控了。

“一點一點來?！毕挠徒芾^續(xù)說，“我會由弱到強，慢慢釋放鑿齒咒力，少量多次?！?

“那要很久吧？”

夏油杰點頭，“只能這樣。而且，一次全凍住，你們也無法生存吧？”

其中幾個妖靈悄摸兒認同。要不是咒術(shù)師瘋狂追查，它們并不介意混在人類中間。它們在這待得久，早適應(yīng)了。

回家是種情懷，但真回去了，未必比當(dāng)人類容易。

“先定好，高野統(tǒng)計了名單，”夏油杰目光掃過面前各位，眉眼沈下來，神情沈肅凌厲，“以后不打算去北極的，必須跟著我。任何情況都不得擅自行動。私下傷害人類或者咒術(shù)師者，由我審判處刑。相應(yīng)的，我會盡全力保障諸位的安全?！?

夏油俊行和莉香站在一旁，看妖靈們信服地表示同意，又望向兒子。夏油杰自小溫柔心善，此刻聽上去冷冽狠絕，其實是不想放任妖靈們亂來，也不想它們被咒術(shù)師無辜殺害。

他自己前途未卜，還在操心這群妖靈，操心人類。

他嘴上不說，實際到現(xiàn)在都沒有完全轉(zhuǎn)變心理。沒有徹底地、身心一致地，認為自己是妖靈。

他的痛苦掙扎藏著心底，連父母都不肯說。

“我午后去小樽探查一趟，“夏油杰走下臺階，偏頭對高野說，“順利的話，再去札幌看看。若是回來得晚，爸媽麻煩你照看?！?

“當(dāng)然?！?

不用他講，夏油俊行本身是同類，它們一定會照顧。莉香雖是人類，卻一點讓人討厭不起來，即便最排斥人類的妖靈航生，也沒法對莉香冷臉。

夏油杰去小樽，按著逃走時的路線返回。謹慎起見，他早早化作狐身，收斂咒力，鉆入深山。

離曾經(jīng)藏身的山洞還有一段距離，夏油杰在奔跑中忽而聞到熟悉的氣息。

錯覺吧。

夏油杰自嘲地笑笑，腳步不由自主放緩，心裏卻很清楚，他朝思暮想的氣息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裏。

爪墊踩著積雪，毛色與雪色融為一體，一雙赤紅眼瞳成了這雪地中的唯一顏色。

那日冒著暴露的危險，跑到東京，夏油杰靠切換妖靈真身，隱藏咒力。

他想見五條悟，想告訴他真相，想問他愿不愿意相信自己。

他靠北極狐妖靈獨有的嗅覺，追到醫(yī)院，卻見到五條悟被樂巖寺那個老頭用言語、用輿論逼得立誓結(jié)契。他知道五條悟為什么答應(yīng)下來，知道悟一心找他，不在乎通不通知理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