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程允心才發現，原來秦晚意也被帶了過來。

她詫異看了眼孟延璋，孟延璋道：“玉黍種是尚夫人改良的，我請她來看看。”

秦晚意笑著附和：“能為賑災出一份力，民婦何樂不為。”

孟延璋給寧知津夫婦寫信的時候，就料到了他們夫妻倆不會放任孩子自己在外邊，因此就提了句，要來的話請帶上秦晚意，沒想到他們晝夜兼程，來的比他預料的快。

程允心心中只有高興，她沖著秦晚意笑：“有秦姐姐在，玉黍就能長的更好更快了。”

孩子氣的話語，卻讓飯桌上氛圍輕松了下來，今日本就是個好兆頭，以后定然會越來越好。

不過，吃完飯，沈似月又揪著寧霜雪和程允心回去，她不生氣了，可眉心的憂愁沒散，孟延璋不知道她想和程允心說什么，但只要不打人，就也沒什么好干涉的。

沈似月將兩個人帶到房中，問了些路上的事，又問來了隅城有沒有吃苦，她知道從這兩個孩子嘴里說出來的，未必是實話，但不問就不安心。

伸手將兩個人拉過來抱在懷里，她聲音哽咽：“總歸你們都翅膀硬了，往后不知道還會做什么。但答應我一件事，你們要好好的，要保全自己的命。”

見兩人點頭了，她放開人擦了擦眼淚，道：“霜兒先回去，準備一下，明日一早我考校功課。心兒等等，姨母要問你一件事。”

寧霜雪一聽考校，就拉下臉，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阿娘問她問題，藥理藥性，難不倒她不算完。一旦要是被問住了，少不得又要挨罰。也因此，她顧不得跟程允心打什么眉眼官司，立刻就回自己房間去翻醫書。

留下個程允心茫然看向姨母，不太懂剛剛姨母問她的話是什么意思。

沈似月見她懵懵懂懂的，于是又說了一遍：“以前同你說過，男女之間的區別，記得嗎？”

程允心點了點頭，她記得，比如多年前哥哥嗓子啞了，不是生病，而是男子成人之兆，至于她，身為女子，不會聲音嘶啞，卻會……

她被那葵水所累數年，有點生氣，皺了皺鼻子：“姨母，我能不能變成男子啊？”

沈似月被她帶歪了話頭，哭笑不得：“瞎說什么。”

程允心有些委屈：“可是，我若不是女子就好了，不用擔驚受怕，能做光明正大的小侯爺，也不用瞞著哥哥，而且……而且也耽誤我練武，耽誤我從軍，我總是得穿束胸衣服，總是要騙人。”

沈似月見她聲音帶著哭腔，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何嘗愿意如此？

將程允心重新攬進懷里，她沉默了半晌，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后背，安撫她：“身為女子本身，是沒有錯的啊。”

她說：“騙人也不是你的錯，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沈似月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怪罪誰，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護程允心。

所幸，程允心并不難哄，一時的委屈不算什么，她很快就拋到了腦后，興致勃勃道：“姨母，但是現在，我能去軍營哦，我和劉燎他們已經認識了，到時候，我幫他們一起去平叛。”

沈似月頭疼的捂住額頭，冤家，造孽來的。

她追問：“你忘了剛才姨母說的，不能不顧性命？”怎么就這么愛上戰場呢！

程允心點了點頭，篤定道：“我要像我阿爹一樣，保衛疆土，保護百姓。姨母，就算我是女子，就算很辛苦，我也要去做的。”

沈似月扶額，她知道該怪誰了，怪那個早死的姐夫！

將她的心兒生成女兒身也就罷了，還讓她起了這么奇奇怪怪的心思。

她不管了，往后的事往后看時機再說，先顧眼前的：“你別跟我打岔，我跟你說過，男女之別，現在要跟你說，男女之情。你可知情是什么？”

這個程允心知道，她點了點頭：“知道呀，男女之間，有感情了就要成親。成了親還有感情的，就叫鶼鰈情深，像你和姨丈，秦姐姐和她夫君一樣；可若是沒感情了，就叫怨侶，像那些家里一堆小妾的大臣一樣，他肯定跟誰感情都不好，不然怎么總找新人。”

沈似月心梗了一下，但想想也沒問題，既然她知道的這么清楚，那就可以問下一個問題了：“那你可有心悅之人？”

怕將本來不開竅的人給說的開竅了，沈似月只敢這么旁敲側擊。

見程允心搖了搖頭，一臉困惑的樣子，沈似月心氣順了，還好還好，她有心叮囑些什么，又覺得既然程允心沒說有，就可以放心，不必多言。

結果，沈似月萬萬沒想到，她這心，放太早了。

隨著秦晚意的到來，很多農事上的事情就不用孟延璋再去管，秦晚意雖然沒什么管人的經驗，但她從她夫君那里也學了不少，心思縝密又長于周旋，倒是和本地的人相處不錯。

寧知津也很能幫上忙，他經商會算賬，家里的商隊又常年走南闖北，沒有人比寧知津更知道如何運輸糧食物品，有他看著物資的運送和分配，萬無一失。

騰出手來的孟延璋就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反賊和恢復一省秩序之上。

本來孟延璋以為選用女官恐怕會遭人反對，沒想到卻出乎意料的順利。

但這其實也不奇怪，仔細想想，甘省本來就離京城偏遠，又貧瘠少人，他們之中讀四書五經的并不多，人人的生活經驗都是從實務出發，對待男女之事并不像京城那么狹隘。

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這可是太子殿下提出來的，太子殿下是什么人？那是來救苦救難的，殿下幫他們殺了貪官，給他們分了糧食、種子，還幫他們下雨，太子說的話，能不聽嗎？

沒錯，在百姓的眼里，雨也是太子殿下幫他們下的。

孟延璋聽屬下說起街頭巷尾流傳的那些話，有些忍俊不禁：“真是……”

雖然毫無道理，但可愛。

他吩咐道：“既然無人反對，那就盡快推行，不必管京城那邊說什么，橫豎到時候派來的總督，也是我們的人。”

屬下應是，出去傳達太子命令。

另一人則從懷中掏出兩封信：“回稟殿下，林蓀鶴所調一萬兵馬，如今已依計藏匿于敦城。”

他看孟延璋展開信自己看，就沒再說下去。

孟延璋將兩封信看完，收起信，手指輕輕點著桌子：“看來，還是得速戰速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