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湖,你今天真是帥極了!”
我打好領(lǐng)帶,小心整理妥帖,退后兩步,偏頭打量著西裝革履的慕星湖,笑瞇瞇地說道。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清爽的短發(fā)上,染了一層淺淺的栗色,煞是好看。被我這么花癡地看著,他臉上微微泛紅,淺褐色的眸子里盈出幾許羞澀的水光:“你呀!”
這是慕星湖第一天上班。
他走了以后,懸在空中的太陽突然墜落,整個房間驟然陷入黑暗與陰冷中。我靠著門緩緩跌坐在地,蜷縮成團(tuán),抱緊自己,恐懼攫住了我的全部,鉆心蝕骨。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聲“黎墨”,似乎有人在叫我。
我回過頭,趁著些許燭火微光,隱約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雖然眼睛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可心對他的感覺卻很熟悉。
這熟悉感讓我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大喜過望,撲了過去,抓住他的手,絮絮道:“星湖,今天還順利嗎?我爸有沒有為難你?”
他皺了皺眉頭,看上去有些不高興,沒有說話。我心里一陣緊張,伸出手輕輕撫平他眉宇之間的愁緒,笑著安慰道:“沒關(guān)系,這才第一天嘛,慢慢來。你這么好,我爸一定會接納你的。”
他伸手在我額頭上探了一探,眉頭皺得更緊了:“方漸海,去傳醫(yī)倌。”
我一聽“醫(yī)倌”二字,嚇得尖叫一聲:“不要——”
他不容分說地摁住我的肩膀,強(qiáng)行將我按到床上坐了下來,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冷冰冰地說:“不要什么?”
我滿心傷痛,凄凄哀哀地說:“不要找醫(yī)生好不好?我沒有病,真的沒有病……你明明好端端地活著,可他們偏偏說你死了,我告訴他們你沒死,他們就拿電棍電我,好疼……”
他沉默了好半天,語氣稍許和緩,不似先前那般涼薄:“孤不會教人拿電棍電你,好好治病,嗯?”
我稍微放心了些,勉力擠出一絲笑容:“我聽你的。”
只一會兒功夫,醫(yī)倌就火急火燎地趕來了。我不自主地顫抖起來,本能地想要逃跑。可一想到剛剛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慕星湖要“好好治病”,不安分的腿腳就又收了回來,拘謹(jǐn)?shù)刈谩?
好在醫(yī)倌只是把了把脈,并沒有說些討厭的話,更沒有使用電擊暴力。
“公子,我先配些退熱和安神的藥——”
醫(yī)倌的話不知怎么激怒了慕星湖,他勃然大怒,不等醫(yī)倌說完,就指著他大罵:“退什么熱安什么神?你這庸醫(yī),治死廖豐不夠,還要治死一個是不是?”
醫(yī)倌嚇壞了,匍匐跪地,渾身哆嗦,嘴里不停喊著“公子息怒”。
“患這病的,廖豐不是第一個,她也不是第二個!孤今日晌午才知曉軍中已有近百例!你為何隱瞞不報?”
“公子息怒,醫(yī)部初時會診,將此病歸為發(fā)熱所致的神志失常,是以并未上報——”
慕星湖蹲了下來,一把揪住醫(yī)倌的衣領(lǐng):“孤不想聽你廢話!三日內(nèi)查出病因,查不出來,提頭來見罷!滾!”
醫(yī)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了聲“是”,踉蹌而去,狼狽至極。
我走了過去,攥住他的衣角,怯怯地說:“星湖,你別生氣了。”
他冷哼一聲,使勁一拽,抽出被我攥在手心里的衣角,大步離開。
他一走,我的世界倏然變作地獄,天地翻轉(zhuǎn),星空沉于腳下,山川懸于頭頂。
抬頭,江河倒灌,山巒直墜,好像隨時會將我淹沒、碾死。低頭,黑夜宛如張開了血盆大口的巨獸,只等待著我一腳踩空,將我拆吃入腹、碎成齏粉。
我驚慌失措地奔逃向前,可就像困在了一個首尾相接的圓圈中一樣,即使跑得虛脫,跌倒再爬起,爬起又跌倒,直至耗盡了全部力氣,依然無法脫離。最后,我只能停了下來,瑟縮在角落里,無依無助地抱著自己,這才遲鈍地感覺到額角上有些疼,溫?zé)岬囊后w順著臉頰淌進(jìn)嘴里,腥腥的,咸咸的。
我一分一秒地數(shù)著時間,在又一次感覺到那股熟悉的氣息時,猛地站起身來,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你回來啦!”我急不可耐地向他跑去,可卻忘記了自己在地上坐得太久,膝蓋已經(jīng)全麻了,才剛抬腿,就“砰”的一聲摔倒在地。
“來人。”
“公子請吩咐。”
“把帳子里除了床榻之外的所有家什全撤走,再送些水、創(chuàng)藥膏和粟米粥來。”
“是。”
他陰沉著臉,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緊緊地盯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小心地問:“怎么了?是不是……我爸不太好相處?”
他抿著唇,仍不說話,驀地俯下身將我抱了起來,放到了床上,又彎腰替我脫了鞋襪,拉過被子蓋在我身上。
我怕他又要走,于是小聲說:“我不想睡覺,我想靠著坐會兒,和你說說話。”不等他回答,我就自己坐了起來,趁他不備,一把抓住他的手,牢牢扣住。
“你的手怎么這么涼,我?guī)湍闩!?
他猶豫了片刻,挨著床沿坐了下來,也沒有抽回手,任由我握著。
我松了口氣,膽子大了些,抬起他的手,覆在自己面頰上,輕輕摩挲,柔聲說道:“我爸只是比較慢熱,其實人挺好的。而且……”我羞赧地將微微發(fā)燙的臉埋進(jìn)他手掌中,鼻息撲在他掌心上,聲如蚊蚋:“你不想早些和我結(jié)婚嗎?”
一想到結(jié)婚,我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胸口,抓住一件物什,扯了下來,見是塊血玉,就扔在一旁,又找了半天,全無所獲,不由變了臉色:“戒指呢?”
他露出疑惑之色:“戒……指?”
我歉疚地說:“就是你送給我的那枚戒指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把它弄丟了……”
我掀開被子,正準(zhǔn)備下床去找,他卻按住了我的肩膀,滿不在意地說:“丟便丟了,不妨事。”
“公子,水、藥、粥送來了。”
“端進(jìn)來放這兒,都退下罷。”
“是。”
他走過去在水盆中洗了手帕,又坐回床邊,舉著手帕在我臉上擦拭,動作過分得謹(jǐn)慎細(xì)致,顯得生澀,卻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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