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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了祖爺，就意味著衣食有了保障。堂口每隔一個月就有一次“食祿”，也就是聚餐的意思。一般都是壩頭資格的人參加，有時也會帶一些表現(xiàn)好的小腳。

祖爺每次都會叫上我，二壩頭當(dāng)然高興了，因為我是他的人，但其他幾個壩頭不解，這么個笨蛋丑玩意兒，憑什么讓他上桌？祖爺有話說，“傻亮以前是跑堂的，端茶倒水他在行，讓他上桌！”

其實，每次吃飯，都有專門的仆人伺候，根本不用我端茶倒水，但自從我來了堂口，祖爺就讓我干這些事，每次吃飯，我都累得要命。別人又喝又吃，我一會兒給這個斟酒，一會兒給那個倒茶，剛坐下，又有人要抽煙了，我趕忙拿出火石給他打著，一頓飯下來，肚子沒填幾口菜，還忙得腰酸腿痛。

但我不在意，至少，這都是自己人，不像在茶館，別人拿我當(dāng)狗使喚。在這里，大家是兄弟，他們是壩頭，是長輩，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累雖累，但我高興。

我發(fā)現(xiàn)祖爺是個很有定力的人，每次喝酒，他都不少喝，每個壩頭敬酒時，他都喝，但從沒見他醉過，不像二壩頭，每次都喝到桌子底下，又吐又拉，最后還得我給他收拾。

剛到堂口那會兒，我感到這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我又找到了久違的家的感覺。但吃了幾次飯，我發(fā)現(xiàn)，每個壩頭之間，甚至壩頭和祖爺之間，都是有矛盾的。只不過有些東西沒有擺上桌面，但有時氣氛很不對。有一次，二壩頭差點(diǎn)和三壩頭干起來，就因為幾句話。三壩頭笑二壩頭“土鱉”，說他該學(xué)學(xué)詩詞歌賦，否則脫不了“土鱉”的勁兒。二壩頭當(dāng)然不干了，說：“你他媽懂個屁！老子每年給堂口拿回多少銀子？你他媽就知道騙色逛窯子！”

每當(dāng)這種時刻，祖爺都不說話，看著他們表演。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祖爺臉色驟變、真的生氣了，就都不做聲了。此時，祖爺就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平和地說：“吃菜，吃菜，喝酒，喝酒。”所有壩頭都會面面相覷，疑惑地看著祖爺，祖爺依舊微笑著說：“喝酒，喝酒。”所有人隨著祖爺一飲而盡。然后祖爺便哈哈大笑，其他人先是發(fā)愣，然后也跟著祖爺大笑起來，也不知道他們是真懂祖爺，還是裝懂。總之，祖爺?shù)男模矣肋h(yuǎn)猜不透。

時間久了，我發(fā)現(xiàn)這里面有幾層關(guān)系，首先是祖爺，他是堂口的老大，具有絕對的權(quán)威，他一瞪眼，誰都不敢吱聲。然后是大壩頭和二壩頭，他倆跟祖爺?shù)臅r間久，屬于祖爺?shù)慕l(wèi)軍，事實上，他倆關(guān)系也很好，而三壩頭和五壩頭最談得來，都是文化人嘛！四壩頭雖然入堂口時間不如大壩頭和二壩頭長，但和二壩頭關(guān)系不錯，因為他制作的道具二壩頭用得最多。至于六壩頭，天天在外邊跑，看不出和誰遠(yuǎn)和誰近。七壩頭就是二壩頭的狗，一副奴才相，我懶得搭理他。

除了吃喝不愁之外，我還差點(diǎn)碰了女人。那是我加入堂口后一個月，有天開完堂會，二壩頭對我說：“大頭，二爺帶你去見見世面。”當(dāng)時一起去的還有三壩頭和五壩頭，還有幾個小腳。

說真的，我活了20年，還沒碰過女人的手，等到了妓院，我才明白，原來二壩頭說的“見世面”是這個意思。進(jìn)門前，二壩頭告訴我：“記住，現(xiàn)在你是爺！這里面所有的姑娘都是伺候你的！不要手軟！臉皮不要那么薄！”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看了看其他幾個小腳，他們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進(jìn)了青樓，老鴇笑著迎面而來，真客氣。二壩頭、三壩頭、五壩頭都是輕車熟路了，很自然地端起了爺?shù)姆秲海覀冞@些小腳拘謹(jǐn)?shù)鼐o跟其后。喝花酒時，分了兩桌，三個壩頭一桌，我們這些小腳一桌。

幾個壩頭給自己點(diǎn)完姑娘后，讓我們也點(diǎn)。我們哪敢，我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姑娘們，最后二壩頭說：“慫蛋玩意兒！我來點(diǎn)！”他一口氣點(diǎn)了幾個，那幾個姑娘高興地來到我們身邊。

坐在我身邊的是小家碧玉型的，個子不高，但人很水嫩，皮膚很白，眼睛里波光蕩漾。剛坐下，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迎面撲來，沖得我有點(diǎn)迷糊，她很快就抓住我的手，我慌了，不敢看她，臉憋得通紅。

事后，有個小腳對我說：“兄弟，你知道嗎，當(dāng)時你那個德性，整個腦袋就像一個漲紅了的牛蛋！”我心說：就你好！你他媽鼻子周圍的肌肉老跳，就像拉完屎的牛屁眼一縮一縮的。

二壩頭看我們放不開，就沖我們瞪了瞪眼！他一瞪眼，我們就逼著自己放開了。

喝酒的時候，姑娘們會往你嘴里夾菜，我長這么大，除了母親，這是第二個女人給我夾菜。我心里明白，就我這個慫樣兒，姑娘看的是我兜里的鈔票。她們肯定想：給誰夾不是夾啊，就當(dāng)喂豬了。

喝了兩個時辰的花酒，幾個壩頭帶著姑娘上樓了。二壩頭上樓前回頭對我們幾個小腳說：“別他媽光顧著喝酒，往這來不是為了喝酒的！”

酒是亂性的，喝了酒膽子就會變大。看著其他幾個小腳擁著姑娘上樓了，我竟也不由自主地隨著姑娘上去了。

進(jìn)了姑娘的廂房，又是一陣濃郁的芬芳，那屋子里的被褥和紗帳估計都被熏了香，總之就是香，沖得人頭暈。

姑娘對我說：“爺，洗洗吧。”說著將我拉到角落的盆架旁，架上有一個銅質(zhì)洗臉盆，里面半盆清水。

我想，是該洗洗了，頭暈啊，低下頭，撩起水就往臉上撲，洗了幾把，清醒多了。回頭看姑娘，發(fā)現(xiàn)姑娘愣愣地看著我，傻了一樣，我不解，問：“怎么了？有手巾嗎？擦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