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的臉

姐姐的家座落在寸土寸金的北京東城，雖然也是樓房，但早前的樓房，特別是二環以內的樓，大都不讓挑太高，容共才五層，但外表上還是鶴立雞群的出眾，在一片平房的屬地特別的顯眼。樓層也是姐姐特選的，即不在底層，也不在封頂的五層，正好處在三層，雖然小樓沒有電梯，但姐姐考慮三層比一 二層接收的陽光充沛，況三層也符合姐姐家庭成員的年輕度，家裏又沒有老人，爬個三層根本就不叫個事兒，所以家裏的另兩個男人單從房子的位置和樓層來說都從心裏一直佩服姐姐的眼光和獨到。林靜把剛剛受的氣揣了起來，讓它暫存放在心裏的某個角落，收拾出款款好心情來，打算這樣不打招呼的登門造訪，肯定會給姐姐帶來一個驚喜的。

開門的是姐夫，打量上去，穿戴好像不像一副一直居家的樣子，穿戴整齊的，就連襯衫的前排扣還沒有解開。好像有什么事剛剛從外面回來似的。姐夫一看小姨子突然出現在門口，顯得有些的驚訝．一邊接過林靜手裏的東西，一邊堆著滿臉的笑容說道：

“稀客，稀客，今天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不刮風就不能往你家來嗎？難道偏要刮著風才能把我吹來嗎？”

林靜與姐夫的歲數相差無幾，又是自己唯一的姐夫，所以說起話來調侃的語氣多于實際的意義。

“我的意思是哪陣風順著把你捎來的，早說呀，早說就根本就沒有什么風的事了。我剛從外面回來，你要是早撩下話，我這一踩油門不就得了嘛，還用你再踩著風跟那么多人一起擠公交來嘛。再說讓你搭個順風車，今天還順道?！?

林靜知道早早的姐夫就把車本子考下來了，姐夫工作在稅務部門，單位正好有一輛備用的轎車，當時同事之間還很少有人有駕照，姐夫又是當了個不大不小的小科長，所以姐夫就把這輛車大部分時間覇為己有了。

聽著話音，姐姐也從裏屋穿著拖鞋踢踏踢踏的走了出來。先是一副喜悅掩蓋不住的掛在了臉上，只是聽了姐夫的話，臉上的笑容馬上又收了起來：

“剛剛不是說去昌平釣魚去了嗎？這么一會兒又說順路了，這一大吊腳誰敢說順路呢？你到底說的哪句話掉在地上實打實的能磕出響聲來呢？”

姐夫一聽姐姐聽出了話音，只得又趕緊重新糾正自己的話來：

“咱們家的大護士長來拜訪，我就是不順道兒，變個道兒，也要把她接來不是，說順道也是說順了嘴了?！?

“說順了嘴是小事，只是心跟著一起順才好。光是嘴上順，心裏不跟著一起順怎么行？”

姐姐好像一點也不接受姐夫的這句更正的話，話裏有話的挑著讓姐夫吐露更多，針尖對麥芒的想從姐夫的話裏獲得更多。

姐夫一看姐姐認真起來，不得不改門易道的主動換了個話題：

“你看你這病著，還操得過來這么多的心嗎？那針眼只能穿過一根線去，你偏偏讓它擠得千頭萬緒的，是線也過不去，針也擠壞了，這跟你的病不是南轅北轍了嗎？”

一說起病來，林靜立刻豎起了耳朵，想聽到姐夫把這話說下去，只是不知道姐夫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突了了敏感的話題，還是看到了姐姐遞過來的眼神，突然把話打住不說了。

林靜看著姐夫不說了，一心想順著這個話題探出更多的究竟來，所以趕緊接著這個話題沖著姐姐說道：

“還說吶，咱媽現在除了跟前的威廉，出了門最惦記的就是你了。這不是不差功夫的把我給派了來，就想知道你現在怎么辦了？你倒好，不光來的次數少了，連以前每天一報的電話也免了，你說讓咱媽那顆懸著的心哪兒受得了？”

“我還不是老樣子，還有什么兩樣的呢？你讓媽把心放回肚子裏，離的這么遠，操的過來這么多的心嗎？逗一逗威亷，多操心點自己的一日三餐和自己的身體就是了。別的，用不著她再操那份心?！?

“你要是好，媽還用操那份心嗎？媽還巴不得把心收回到肚子裏吶?！?

林靜避開姐姐說的那么多不著邊的話，直接把問題點破，希望接下來可以把姐姐或者姐夫的話給逼岀來。只是忘了把母親交代給她的怎樣戲精上身的話。

“你看你，什么時候到家來還買了站票不是，一進門就興師問眾的，都忘了你到了誰家了？還站著哪裏干嘛？就是買了站票也得分地點呀。”

姐姐就此轉移了話題，趕緊拉著妹妹進了屋換了拖鞋坐了下來，林靜觀察到每次到姐姐家都是姐姐端茶倒水的，這次不光換了姐夫來干了。姐姐連茶水杯都要姐夫來遞。姐姐好像是身子一下子懶了下來。一坐下來，在外面的強烈陽光的映襯下，姐姐的臉也被陽光照出來了病態。姐姐的臉本來精致秀氣，許久以前為了與姐夫的年齡靠近，姐姐就在自己的臉上沒少下功夫，先是價值昂貴的化妝品沒少用，本來姐姐一雙有神又有慧的雙眼皮不用動刀子，但姐姐還是在它的不足之處下了手腳，動了一下小手術，把眼角開了。也算是真沒白挨這個疼，自從動了這個微型手術之后，姐姐的臉不光添了生氣，就連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多的不敢說，至少年輕了五歲的樣子還是有的。只是現在在陽光的反襯下，姐姐的臉驟然顯得那樣的僵硬衰老，細看一下，原來是臉色出了問題。臉色像傍晚時分倒映在水中的倒影般的蠟黃暗沈，眼睛更因為一點沒有著妝的緣故，顯得更加的真實起來。不知道多少道魚尾紋密密麻麻的占滿了眼角和眉梢處。就連嘴巴也因為消瘦把皺紋襯托得越發無處可藏了。法令紋上下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皺紋把那張小巧的嘴包圍了起來。整個人呈現在妹妹林靜面前已經讓她找不到一點點幾個月之前的影子了。取而代之的樣子不禁讓林靜揪起來的心又高懸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