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又轉頭看看身邊正伸手的彼得，那男孩像被戳破什么秘密似的，飛快地把手收了回來，目光游離了一會兒，又抬起頭對她靦腆地笑笑，也和哈利一樣伸手碰碰自己臉頰對應的位置：“瑞齊，你吃到臉上了。”

她這才后知后覺地用手背在臉上擦了擦，彼得仍舊註視著她，半晌才移開視線，拿出一個看上去很粗糙的木制音樂盒，放在桌上推過去，說道：“這是我親手做的，瑞齊，打開看看。”

那個木制音樂盒看上去真的很像親手做的，而且非常彼得，外殼就是普普通通一個木匣子，側面被精心雕刻了幾道花紋。可那女孩看到卻非常驚喜，很珍惜地打開了，裏面是一個非常華麗寬闊的紅絲絨舞臺，正中央是一個旋轉的芭蕾舞女孩，在打開那一刻，音樂盒裏就響起了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那位可愛的芭蕾小姐正伴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彼得真誠地祝愿道：“瑞齊，真希望你能在更多人面前跳舞，你跳得那么好，又總是認真練習，你的才華總有一天會被人賞識，你總會成為一個大舞蹈明星。”

“但愿如此。”那女孩又被他逗笑了，那笑容明晃晃的，差點晃瞎奧斯本少爺的眼睛，他忘了自己有沒有控制住自己翻白眼的沖動，只記得盤子裏的蛋糕被戳得面目全非，還記得那女孩在看到這一幕后，露出了非常不讚同的表情。

“你要是不想吃，我替你吃吧。”她淡淡說。

“我吃！”彼得先伸出手，去拿哈利的盤子“我還想吃，我還沒吃飽。”

“不用了。”哈利幾乎咬牙地按下快要被奪走的自己的盤子，接著用小勺子挖被自己折磨得稀碎的樹莓蛋糕，更可笑的是那片奶油中間還隱隱有一個從生日快樂幾個單詞裏分出來的“happy”，恰好落在他的盤子裏。

吃完了蛋糕，三個人又在客廳玩了一會兒拼圖，格瑞希很喜歡收集印著世界地圖的拼圖，把它們打碎再一點點拼起來，她做得很好，總是記得那些國家應該在什么位置。哈利就沒一點耐心，只拼了兩塊就翻身滾到一邊，開了電視也不用心看，彼得一直很認真地記住那些國家名字，時不時還向格瑞希請教記憶方法。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奧斯本家的司機來送彼得回家，他臨走之前還很擔憂地看了一眼哈利，但很快又轉頭笑臉面對格瑞希。那女孩在面對他的時候，也揚起嘴角，認真地說：“謝謝你來陪我過生日，我真的特別開心。”

那男孩有點受不了了，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轉身鉆進勞斯萊斯的后排座，隔著窗戶對他們揮揮手。勞斯萊斯的車燈閃了閃，像是得到指令一般，載著他駛進茫茫夜色。

只剩哈利.奧斯本陪著那女孩站在大門口。

如果不是當時他離得近，恐怕也聽不見那女孩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奧斯本家的少爺順著那女孩的目光抬起頭，看到當晚夜空的星辰，被稀薄的云層遮擋，仍在朦朧地閃爍。

很清爽的涼意輕輕拍在兩個人臉上，哈利醞釀了一天的情緒，只為能在那女孩生日結束前和她說一句“生日快樂”，這是他能做的最大讓步了，都是因為今天天氣好，他才愿意說。

但還沒等他開口，格瑞希卻說：“你先回去吧，我還想再等一會兒。”

“等什么？”他語氣不善地反問道：“十點多了，不會有人來了。”

“才……十點多。”那女孩也沒發脾氣，只是笑了，那笑容在哈利眼裏非常覆雜，他無法形容，只知道自己心裏被她笑得很難過。

他猶豫了很久，最后也苦澀地笑了，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直放在身上，卻一直在等待時機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今天本來就是她的生日，這份禮物如果不在今天送給她，那又有什么意義？奧斯本在心裏勸說自己。

“不會有人來了……”他對著那女孩攤開手掌，一捧細碎的黑色種子塞滿他掌心“以后我陪你種玫瑰花吧。”

那女孩低頭看向他的掌心，很想笑，卻還是無聲地紅了眼眶，她很愛惜地把它們連同哈利的手掌一起捧住，卻還是抬起頭，流著眼淚問他：“……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他們連這個都忘記了么？我一直在等他們……他們忘了我么？”

奧斯本家的少爺面對著她，直視著她，她那時的所有表情他都看到了，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藍眼睛在此刻像透明的湖泊一樣，他艱難開口：“那就不要等他們了……”

“沒關系，瑞齊……”不擅長安慰別人的少爺此刻絞盡腦汁在醞釀好話，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半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在去握那女孩手臂的時候，她卻沒有那么多猶豫，輕輕靠進他懷裏。

距離這么近，奧斯本不能呼吸了。

原來她是很想找個人依靠的，他又在心裏琢磨。

他的手，因為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女孩背后虛停了很久，他很難解地抬頭看了一眼夜空，好像這樣辦法就能從天上掉下來似的。不能擁有的感覺是，兩個相同的磁極永遠沒法緊緊挨在一起，沒有人比他更能理解她的情緒——父母的忽略、人群中的孤獨、努力卻得不到的認可，那種在心中糾纏著直到自動放棄的絕望，哈利.奧斯本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因為太過理解，所以也有感同身受的痛苦。

無法安慰是因為，從來沒出現過正確示范，教會他家庭圓滿到底是什么感覺，他無法把那種幸福傳遞給別人。

但也只有在這一刻，他才沒有感覺那么孤獨。

“不要哭，瑞齊……”少年語氣難得溫柔，雙手也輕輕落在那女孩背后“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在這裏……”

以后，我會陪你的。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