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尹洪跟進衛生間，不斷順著尹楨的背：“……好了，我們離開就是了，以后日子還長，還不晚。本來你們這樣……我就……哎，不說了。”

尹楨吐了好一會兒才停止，嘴裏全是苦的，口也不漱，他站起來，一把抓著尹洪手臂：“爸，你在哪裏看到的新聞？電視上嗎？”

尹洪拿毛巾幫他擦了擦嘴角：“不是，手機上?！?

“你哪來的手機？”尹楨想起什么，“護工的手機是你拿的？”

上上周護工說手機找不著了，一群人幫著找，還是沒找到，最后司機去外面幫護工買了個新手機，還補了新的卡。當然，錢是方春暉出的。

“嗯?！?

“快給我，我要看新聞?！币鼧E咬著嘴裏的嫩肉，極力忍耐，“我不相信。”

“不到黃河不死心是吧？”尹洪從兜裏掏出手機，解鎖后塞給他，“他就是一個混蛋，一邊過正常人生，一邊還占著你，就你，傻成這樣，以為他全心全意對你，到頭來，只有你成了不倫不類，躲在破山溝裏，沒工作沒錢，他呢，依然光鮮亮麗，依然風光無限！”

尹洪只用“他”做代稱，都不愿意說方春暉的名字，他顯然很氣憤，用力掐了尹楨手臂一把，然后去臥室收拾行李去了。

尹楨接過手機，快速點開某音，點開熱播榜，一眼就看到“方春暉喜當爸”。

尹楨呼出的氣息都是顫抖的，他點開新聞，手機設的是靜音，他調出點音量。

視頻很長，一看就是跟拍的。黑色轎車停在婦幼保健醫院院子，方春暉從駕駛座下來，繞到副駕駛扶出谷雪。方春暉一手攬著谷雪的腰，一手托著谷雪的手臂，儼然一副小心呵護的樣子。應該是有提前預約，兩人直接進入b超室，進去的時候，兩人臉上神情很緊張，出來時，滿面笑容，那笑容裏分別散發著別樣的光輝。

是什么光輝呢？

醫院門口聚集了好多跟拍直播的，方春暉和谷雪一出來，立刻被團團圍住。

有人問方春暉：“這么高興，是有什么好消息嗎？”

方春暉攬在谷雪腰間的手上下滑了滑，笑意盈盈道：“對。”

方春暉低頭看向谷雪，谷雪也抬頭看向他，兩人對視一眼，然后，方春暉說：“很開心，因為我要當爸了！”

尹楨看著方春暉臉上的笑容，他在心裏問：不是說對著別人笑不出來嗎，不是說和谷雪是假的嗎，我看你笑得很好啊，很自然，不像裝的。

尹楨反應過來，方春暉臉上散發的是父性的光輝。方春暉真的有孩子了。

好像有一桶冰水澆到了心底，尹楨通身發冷，他連手機也握不住了，手機從手心滑落，被再次走進衛生間的尹洪接住。

尹楨喃喃道：“……爸，我要去找他……你去拿車鑰匙。”

尹洪用力拍了下他的背，怒道：“你給我清醒點！找他干什么，想親眼看他和別人躺在一張床上？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尹洪已經收拾好行李，他把尹楨拉到臥室，往尹楨身上套毛衣和羽絨服。

尹楨像個木偶似的，任由尹洪擺弄他穿衣服，他囁嚅道：“爸……我想親口問他……你去拿車鑰匙，去拿保鏢手機也行，我想親口……問他……”

“不去！”尹洪拒絕，“你以為保鏢是護工啊，我一進去，保鏢肯定立馬就醒了，到時候我們就走不了了。別抱幻想了，他就是我說的那樣，就想兩邊都要，你并不是唯一。你給他打電話有什么意義呢，到時候，還不是被他三言兩語糊弄住?！?

尹洪嘆了口氣：“小楨，聽話，我們走，走得遠遠的?！?

“我不走……明天就是周五，小暉會過來……”

尹楨跌坐到地毯上，他抱著尹洪的腿哀求：“爸，就一天，我再呆一天?！?

為什么只呆一天，是不是心裏已經確定方春暉在視頻裏說的就是事實，尹楨不知道，他就想再呆一天。

尹洪用力捶尹楨的背，捶一下就罵一句：“你怎么這么賤啊，你媽要是知道，要被你氣活了……方家沒一個好人，全他媽是戲精、影帝……小楨，你有志氣一點，別為了這么個混蛋把自己搞成這樣……你不孝啊，你對得起父母嗎……”

從心臟傳出的痛已經是最痛的，背上的痛尹楨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緊緊摟著尹洪的腿不讓對方走，任對方打。

尹楨在地毯上坐一夜，尹洪年紀大了，熬不住，中途睡了幾個小時。

周五，尹楨和尹洪在房間呆一整天，飯菜由保鏢送上來。

尹洪又往尹楨心口上捅刀子：“我們一天不下去，保鏢肯定跟他匯報過，但你看，有沒有讓你接電話，問都不問！”

尹楨又在看“方春暉喜當爸”的視頻，他已經看了很多遍，手機只剩3%的電量了。

看一遍，尹楨的心臟就潰爛一點，從昨晚到現在，心臟大概已經死了一半。他沒看評論，想也想得到，肯定都不是好話。

他的肩膀繃得猶如鐵鑄般硬挺，小腿肚在微不可察地顫抖，他擠出一個萬分難看的笑：“爸，你好像沒記憶的時候可愛一些?！?

“說不定我等會就沒記憶了?！币猷止镜溃白咧白詈貌灰l病，那樣就糟了?！?

太陽徹底隱沒在山后，尹洪站在窗邊，他望向不遠處的山路，嘆了口氣，問：“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