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啄皇子（上）

元延元年二月，長樂宮前殿。

王太后斜靠在殿中矮案之后，閉目養神。成帝端坐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宮女都退下了，只留他們兩人坐在殿中。太后看似悠閑，其實是強壓怒火，她在等待著成帝出聲詢問將他召來的原因，好訓斥他一番。成帝一早被召來長樂宮面見太后，雖然并不知道太后召他來要說些什么，但他知道太后心情不好，當下也不敢造次，靜待太后發話。

成帝沈得住氣，老太太終于忍不住了。她睜開眼睛，斜睨著正襟危坐的兒子，緩聲地問道：“陛下可知道今日哀家召你來所為何事？”

“兒臣不知。”成帝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那你怎么一直不開口問問哀家呢？”太后還是慢慢地問著。

“兒臣見母后精神不好，閉目養之，不敢打擾。”成帝小聲辯解著。

“哼，你倒挺有孝心啊。可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說，你到底是孝，還是不孝呢？”太后冷哼一聲，語氣加重了起來。

成帝心中狂跳，難道太后已知道了曹宮的事情？或是只是為自己專寵合德，而她一直沒有身孕的事？他略微定了定心神，還是小心地避開前者猜測，伏地答道：“兒臣不孝，一直未有子嗣，讓母后操心了。”

“未有子嗣么？以前夭折的孩兒，哀家也不再提了，你就給哀家說說曹宮母子的事兒吧！”太后不想再和他打太極，開門見山地把成帝最頭疼的問題丟了出來。

這曹宮的母親曹曉是官婢，因為曹宮熟讀《詩經》，常來宮中給怡菲講解《詩經》，為她解悶，于就也就成為了怡菲遠條館中的女官。去年成帝來遠條館見怡菲，被怡菲氣走，怒氣沖沖地離開時剛好撞到她，見她年輕頗有姿色，于是當晚就寵幸了她，雖然之后再沒有機會召幸，但她一夜承澤，竟然懷上了龍種。

曹宮聽說過宮中妃子承幸后都要喝藥，知道其中有問題，不敢聲張，只是低調地保護著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怡菲知道后，也特意地照顧了她。十月懷胎竟然生下了個男孩兒，，怡菲很高興地把這件事告訴了成帝。母憑子貴，曹宮也覺得自己熬到頭了。

成帝聽說自己有了兒子，自然非常高興，跟合德一說，卻遭到合德的質疑，死活不讓他認這個兒子，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宮女，偶爾承幸不可能會有身孕，定是與旁人私通的野種。又對成帝哭鬧不已，咬定是成帝對自己不滿，才會去恩澤其他女子，連區區宮女都不放過……成帝無奈，只好下令將曹宮母子、侍奉她產子的宮女一并關入掖庭。可是合德不依不饒，逼成帝賜死一干人等才肯罷休。

自從與怡菲徹底鬧翻，成帝就終日守著合德，不愿再失去她，雖然親手賜死曹宮母子，但他仍然堅信合德是對的，是為自己好，寧愿錯殺，也不愿再戴綠帽，“私通”一詞，已成為他的軟肋，在他面前萬萬沒有被寬恕的可能。

怡菲的背叛，沒有人可以訴說，必竟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張放是他找來的，也是他帶進宮來的。他舍不得處置怡菲、張放，但其他人可就沒這么好運了。這其中的原由，他面對太后又怎么說得出口，只得恨恨地答道：“母后，那曹宮所生，非是兒臣骨肉。她雖進御過一次，但決無可能會有身孕，孩子是她與旁人私通所生。此等欺君之罪，她只有一死方能謝罪。”

“你確定么？”太后的怒氣緩和了一些，但還是有些不相信。

成帝不愿再提，沈聲道：“兒臣確定。”

“那好，哀家還有事要說，就是關于這私通的事。”太后頓了一頓，看到成帝臉色變了又變，終于平覆下來，才又接著說道：“宮中一直盛傳趙皇后行為不端，私召男子入宮一事，你可曾聽聞？”

“兒臣知道。”成帝見太后只是問起馮無方進宮的事，松了一口氣。

“你既知道為什么還放任不管，這等失德之事，如何能在你眼下縱容？”太后的聲音迅速拔高，身子也坐直了起來，只差拍案而起了。

成帝不敢怠慢，好言勸道：“母后莫要生氣，聽兒臣解釋。這被傳的男子，是樂府太樂丞馮無方，他也是合德姐妹的哥哥，與皇后之間斷無男女茍且之事，他進宮還是兒臣下旨宣的。”

太后驚問道：“哦，果有此事？她們什么時候又多出了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