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隆和柒耀這幾天相處的不錯，私底下不是父親和兒子的相處方式，更趨向于一種不完全平等的——或許還有點詭異的不同——相處方式，干隆一邊覺得柒耀成熟強大有魅力，一邊又覺得他在某些方面還是很孩子氣的。所以說，“永璂”也不是完全裝出來的，這個認知讓干隆莫名的感到愉悅。

還沒等他們再多相處些日子，太后一行就到達了海寧。陳夫人在內廳備好了宴，太后一行人直奔內廳。到底是愛新覺羅皇家的人，干隆爺不需要避諱，帶上柒耀也到內廳去和太后一起用膳了。微服私訪自然不可能帶很多太監宮女，因此，這一路來干隆和柒耀大多是自己用的餐；太后那邊服侍的人倒是要多一些，但是在外面到底沒有宮裏的規矩，包括什么“一盤菜只能動三筷子”之類的，老太太便也和兒子、孫子孫女一起，自己“豐衣足食”的吃飯了。

“兒臣參見皇額娘。”

“永璂見過皇瑪嬤。”

到了內廳，干隆與柒耀紛紛對太后行禮問安，太后慈眉善目地叫起，然后十五阿哥、十格格、還有紫薇和小燕子也分別對干隆行了禮。

因為干隆是皇上，柒耀也還沒及冠勉強算作“未成年”，再加上陳夫人年紀又大了，倒沒有因為干隆和柒耀的到來而離席，反而是落落大方的和太后聊起天來。

“哎呀，哀家聽聞海寧陳家的四個小姐個個都是花容月貌、多才多藝，可見陳夫人會教女兒啊！”太后半開玩笑的夸獎道，“哀家之前養過晴兒，如今身邊又有十格格，倒是要向陳夫人取取經了！”

“太后娘娘這不是折煞奴婢了嘛！”陳夫人十分恭敬，她雖然很為女兒們驕傲自豪，但是太后這話可不能一口應下，“奴婢怎么比得上太后會調教人呢！奴婢的四個女兒，又怎么及得上太后娘娘親自教養的和莊公主呢！”

“好啦，我們也不要在這裏夸來夸去了，哀家一路上早就聽說了海寧陳家的四個小姐，不如陳夫人把她們叫來讓哀家看上一看？”太后被陳夫人恭維得很高興，但是她也記得自己的目的——眼見著永琪式微，十二阿哥卻圣眷優渥，她也該為母族打算打算了，縱然及不上皇后的娘家烏拉那拉一族，但也不能生分了。明年選秀皇帝肯定會給十二阿哥指一個嫡福晉，趁現在賜個人進去，說不定還能抓住十二阿哥的心。雖然十二阿哥后院裏面已經有一個鈕祜祿的女孩兒了，但是鈕祜祿·婈鳶到底年紀大了，還比十二阿哥都大一歲，近年也越來越不受寵了，還是得再賜個知情識趣又向著她、向著鈕祜祿族的女孩兒才好。而太后的人選，就是海寧陳家的小姐。陳家曾經也算得上是豪門望族了，但到底如今已經漸漸退下去了，又是漢人，還是得依靠她這個太后、依靠鈕祜祿族才好。

“奴婢的四個女兒，知琴知棋知書已經嫁人了，不在娘家，唯有十五歲的小女兒知畫還待字閨中，若是太后娘娘想見一見，奴婢這就喊她過來。”陳夫人知道柒耀的身份——中宮嫡子，又是親王之尊，還是皇上最寵愛的兒子，說不得日后就......陳夫人也有點小心思，陳家下一代只有四個女兒，雖然可以過繼一個旁支的男孩不至于絕嗣，但到底不是親生的，靠不靠得住還兩說。這四個女兒中，陳夫人最喜歡最看好的是小女兒知畫，陳四小姐的才藝比她三個姐姐都多多了，又是聰慧無比的性子，若是能夠被賜給懿親王，說不得......

“嗯，把她叫出來吧！”太后有心，陳夫人有意，自然是一拍即合了。干隆以為太后只是喜歡靈秀的女孩兒，也沒想到柒耀這茬，便也沒有反對。

陳夫人派侍女去傳話叫陳知畫，過了一會兒，侍女回來了，在陳夫人耳邊小聲的說了什么，然后就看見陳夫人笑著對和太后說：“太后娘娘，小女得知自己能來見您，欣喜萬分，想要獻上一舞以悅太后。”

“嗯，好，是個懂事的，是個好孩子！”太后聽了，越發高興了，這個陳家四小姐果然是個懂事的！

干隆聽著太后的話，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不好的感覺，說不上具體是什么，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太后縱是喜歡靈秀的女兒家，卻也不至于還沒見著面就夸人“懂事”夸人“好孩子”。

柒耀則是當做沒聽見一樣，只是自己慢條斯理地吃著菜，偶爾還給永琰和十格格夾上一筷子，看著倒是個好哥哥的樣子。他當然知道陳四小姐陳知畫，聽伍佰說陳知畫被太后看中、賜給永琪做了側福晉，最后還給永琪生了長子綿億。只是，如今五阿哥還在云緬戰場上——嗯，或許已經不在第一線了，畢竟已經“殘疾”了不是——而太后仿佛仍是十分看重這位陳四小姐，就是不知道，接下來是什么走向了。

他卻是沒想到自己——這次來的兩個皇阿哥中，永璇密訪江南去了，只剩他一個，若是太后看中了，十有八九是落到他身上的。

眾人又說說笑笑地吃了一陣子，陳四小姐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了——

只見四個眉清目秀的侍女抬著一個一人高的寬大架子走了進來，架子四面都被雪白的宣紙封上，中間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個女子窈窕的身影，隨著架子一起走了進來。

到了大廳正中，侍女們把架子放下，置身架中的女子開始跳起舞來。這舞蹈與一般的舞蹈很不一樣，四面都被宣紙封上，故而看不起女子的面容衣飾，卻反而更能體現出女子舞蹈的靈動，身姿的曼妙。每一次躍起，每一個甩袖，都格外的撩人心扉。雖然沒有伴奏的音樂，在場的眾人卻都感受到了那翩若驚鴻的美感。

一舞罷，侍女上前將圍在一起的架子一面一面的擺開，上面分別畫著梅蘭竹菊四君子，呼之欲出，妙不可言，卻是陳知畫邊舞邊畫的。等到四面宣紙一一擺好，陳知畫方才從架子后面走了出來，福了福身子，柔聲道：“民女陳知畫，給皇上請安，給太后娘娘請安，給懿親王請安！”陳知畫沒有提到永琰和十格格，也沒有提到小燕子和紫薇，但是在場的眾人都沒有說什么——干隆是不在意那那四個兒女；永琰和十格格的親生額娘都是罪妃，小小的孩子早就懂得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自然也不會說什么；至于小燕子和紫薇，她們本來就沒有學好規矩，又是個喜歡“平等”的，根本不在乎陳知畫有沒有給她們行禮問好。

“嗯，舞藝超群，畫技高超，是個好的。”太后滿意地點點頭，笑著道，“來，抬起頭來給哀家看看。”語氣十分慈祥。

陳知畫嬌聲道了句“是”，便落落大方地抬起了頭，眾人這才看清楚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