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的出小語眼瞳中的痛意，她看向我的眼神迷離而又糾雜，“我真的會害了他嗎？”

“害他之前，你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久不出聲的榮嬪終于開了口，且是一針見血。

“這里沒有外人，你同我們說了吧。”我接著榮嬪的話道，“我們心里想讓你生下這個孩子，可是也得知道到底能不能生下來。”

“是蕭奕?！毙≌Z說的干脆，迎上我們的目光毫無懼色，“你們也都聽過這個人。從前是三爺?shù)拈T徒，如今是朝中的紅人?！?

“咣當(dāng)”我手里的茶杯落了下去，愣愣地看著小語，沒了意識。心中反反復(fù)復(fù)念叨著同一句話——我怎么養(yǎng)出這么個禍害。

榮嬪搖著我，將我的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你怎么了？”

“我嚇到了?！睋?jù)實(shí)答了，我看著小語，咽了口水，眼神滯了。

小語反而笑了，“雖不夠資格護(hù)住這個孩子，可我會盡力保全自己，保全他。我已不在乎他的父親會怎樣，我只知道既然是我的孩子，我就要用命護(hù)他。”

“盡力”二字落在我心口，同樣是生命，我一直逃著避著甚至想要?dú)У簦尚≌Z卻是盡全力的保全。我不得又驚又嘆，捫心自問，可有盡了力，可有想過保全二字。我再說不出一句話，突然覺得從前準(zhǔn)備好的那些勸慰之言此刻竟是如此蒼白無力。每一句話，說在齒間，都是狠狠地責(zé)問自己的內(nèi)心。也許我真的不配，不配“母親”二字。

榮嬪安慰了小語就差人送她回林貴妃那里，等到她憂心忡忡地回在內(nèi)殿，我已清醒了大半。榮嬪靠過來，拉了拉我的袖子，我知道當(dāng)著小語的面，有些話她不敢直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蔽铱粗鴺s嬪，“你要說虞寧，還有林貴妃?！?

“別說讓皇上知道了，就是林貴妃多少察覺了，這丫頭就沒有多少活路了。虞寧喜歡蕭奕也不是一兩天了，賜婚的帖子早就制備好了，就等著封了侯爺后再辦事兒。林貴妃是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好的東西都給自己的女兒，她怎么會留著小語生下那個孩子？！宮里這樣的事，光聽嬤嬤們說，就不寒而栗了。且你不知道近些日子皇上對蕭奕的器重，正準(zhǔn)備封侯，那受寵的架勢足以比下任何一位皇子。這時候蹦出來一個華姑娘，別說丟了皇室的臉面，就是虞寧，林貴妃，甚至皇上，任一個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道理我也知道。實(shí)話同你說，蕭奕是我一手養(yǎng)大的，我視他同弟弟般珍惜著，但也不會放縱著他胡來，小語我定要為她尋辦法?！?

榮嬪無奈的笑了，“你看看你，還沒怎么樣這牛心左性就上來了，真不知道，七爺那得怎么哄著你才好。”

我一笑，不應(yīng)她的話，只牽上她的手，“欣諾那有信兒嗎？”

“前不久來信了，說是過的不錯?！睒s嬪說的滿臉笑意，“我為那孩子日日誦經(jīng)祈福，但愿她能事事順心?！?

我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說什么。

馬車一路出宮，暢行無阻。簾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沿路的街景似畫卷般在眼前一張張后退去。蕭奕，小語，榮嬪，欣諾，一張張面龐交替重疊著涌入，我猛得搖了搖頭，簾外“寧碩王府”四個鑲金的大字赫然出現(xiàn)，此刻正寧靜的盯著我。

府門口思良在等著我，我下了車并不語，這王府太靜了，靜到我覺得說什么都不合時宜。思良一路跟著我穿過外院，中門，我的腳步停在正院的門口，正猶豫著要不要轉(zhuǎn)向東跨院。思良小心翼翼道，“王爺下了朝依然在書房?！?

“我得罪他了?！蔽倚α诵Γ挥X得笑得假了，“你去跨院給我取本沒看過的賬本來。”

我言辭閃爍著，思良聽不明白，但也不問，只應(yīng)了，轉(zhuǎn)向東邊，就把我一人扔在院口，我嘆了口氣，邁入了院子。

我揣著那賬本在書房門外站了許久，站到退發(fā)麻了，才推門而入。不用看也知道，滿閣子的書幾乎都堆到了書案上，一眼望去，找不到他，只看到書摞的高高的。不出我意料，他必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好在我有所準(zhǔn)備，從袖子里掏出賬本，端了燭臺在茶桌上，借著燈亮，翻起了賬目，心里琢磨手邊要事有個算盤就好太多了。兩個人，一個埋身書海，一個咀嚼賬目，各自心照不宣著，看誰能先憋過對方。

賬目翻到五十頁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完全沉了，姚舒幻房里的丫頭端了茶進(jìn)來，我見她端茶的手抖不停，心里知道她也是硬著頭皮才敢進(jìn)來的。她看著我，也是一驚，在書案前端量了半天，手中的茶竟找不到一處地方放下，聲音小的似蚊子叫，“王爺，前些日子不是定了今晚上去正屋嗎？”

我心里嘆她姚舒幻真是不會看臉色，這不沒事找事嗎？書案上的人繼續(xù)憋氣不說話，小丫頭屏息了片刻，還是沒等到聲音，輕著腳步，端著茶悻悻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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