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向前走，人工雕琢的痕跡就越是古老，他看見不少隱約可以供人攀登的石梯和鎖鏈上早已長出了苔蘚和野草，任由風雨打磨得光潔圓滑。
他撫摸著石壁的縫隙，撫摸著那些猶如古老浮雕般的痕跡，慢慢收回手，繼續(xù)往前：“你不相信潘和娜茜嗎？”
“相信一個連自己都能夠犧牲的人？”
米婭低如呢喃般回覆，指尖搭在喉嚨上，在吸氣的過程中，嘲笑般輕嗤一聲。
“我曾經(jīng)相信我父親會來森林裏救我，可是他沒有；相信我姐姐會派騎士來找我，可是也沒有；我以為朋友們會將我的失蹤告訴衛(wèi)兵，可我再也沒見過他們了。”
“你現(xiàn)在憤怒嗎？”唐詰停下腳步，回頭正對上米婭明亮如同燃燒的雙眼，平淡地說，“那就去相信你的憤怒吧。”
米婭咬了下嘴唇，雙目緊盯著他，往前扯著唐詰的衣袖問：“什么意思？”
“魔力會回應(yīng)你的情緒，服從你的意志。”唐詰牽著她往前走，“它只會聽從你最強烈的想法。要么摒除雜念專心致志，要么用最渴望的執(zhí)念壓倒其他想法。”
唐詰仍是想不明白這世上的魔法、魔力、魔獸甚至巫師，到底是基于怎樣的原理產(chǎn)生的，但僅僅是使用并不需要了解力量的本質(zhì)。
他只是使用雙手去觸碰、去反覆地使用，模仿著其他人的所作所為，尋找其中可能存在的規(guī)律，去學(xué)習(xí)前人已經(jīng)分析總結(jié)好的經(jīng)驗。
就像現(xiàn)在。
“米婭，你認為你能得到什么？”
前方已經(jīng)沒有道路了，樹木逐漸稀疏，草莖褪色發(fā)白，崎嶇的怪石暴露在風雪尚未覆蓋完全的土地上，甚至聽不見遠處是否還有腳步聲。
一切都恍若昨日尚未發(fā)生的時候。
他還在高塔裏，凱瑟琳點燃了壁爐，敞亮的天光穿透了沒有色彩的玻璃，靴子陷落在毛毯裏，她的指尖抽出了一本書，躺在沙發(fā)上攤開。
唐詰還記得當初自己把生僻的語言暴露在高塔眾人面前的情景，記得在豐收節(jié)，菲尼斯城大街小巷裏香料和燒烤的氣味，記得從奧利維亞在科梅羅的城門下，轉(zhuǎn)過身朝他露出矢車菊般的溫柔笑容。
但他不會再向別人暴露自己的異常了。
這次事情結(jié)束，無論成功與否，凱瑟琳的邀約是否兌現(xiàn)，他仍然得繼續(xù)前進，去尋找掩埋在歷史中的線索。
米婭似乎有些困惑。
“得到什么？”她抿了抿嘴唇，不太高興地說，“我以為我一直在失去。”
唐詰無法向她保證任何事，畢竟將兩個處境完全不相同的人進行類比，本來就是不恰當?shù)摹?
對于他而言，這只是一次機遇，沒有任何生命危險，發(fā)生任何事他都能立刻躲進空間縫隙裏，再通過相似魔力的吸引力重新定位。
但是對于米婭，隨時會爆發(fā)的火山是風險，高溫缺氧的環(huán)境是風險，寒冷和食物短缺是風險，受傷、體力匱乏、魔力耗竭全都是風險。
最后，拜訪神明沈睡的地方，試圖通過祭祀儀式喚醒對方，算是風險嗎？當然，因為誰也不知道自然女神會蘇醒到何種程度，對方醒來會做出什么。
哪怕潘已經(jīng)做出保證，但是他只是一個祭司，而不是自然女神本人，怎么可能有資格替女神做決定？
唐詰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然女神想象成一種龐大的史前生物，在冰川下睡了很久很久，直到人類在她的甲殼或鱗片上敲敲打打，把她從不耐煩中吵醒。
除此之外呢？他也沒法做出別的準備了，哪怕只是間接地沾上些魔力都夠他吃苦頭了，更何況直面對方？
奧利維亞封印在體內(nèi)的力量也許算得上是三分之一個自然女神，然而唐詰卻從親眼見過她全力以赴的姿態(tài)。
他無法給米婭任何承諾。
“你認為魔力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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