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在胸口的人呼吸漸漸變得急促，掌下柔軟的脖頸都在細(xì)細(xì)發(fā)顫，池律垂眼望著他黑漆漆的頭頂，手掌輕輕摩挲片刻，抬頭四下看了看，帶著懷裏人轉(zhuǎn)進一步之遙的樓梯間。
周圍陡然安靜下來，另一只手撫上唐松靈劇烈顫抖的肩背，陪他靜靜站了一會兒，但胸口傳來的濕熱告訴他好像效果不大。
池律微蹙了下眉，將他略微推開些，但撫在后頸的手卻一直沒有拿下來。
他咬字偏重，但語氣卻放得很輕，“唐松靈，沒事的，不要害怕。”
“那個人是李阿姨，她....她一直都是一起透析的病友裏最樂觀，最熱心的人，之前還幫我照顧過媽媽，怎、怎么會....”
唐松靈哽咽得厲害，吐不出完整的字句，一口一口艱難得吸著氣。
池律略俯身，看著他認(rèn)真道：“這只是個例外。”
唐松靈搖頭，滿臉是淚，“去年有個同病房的叔叔，也沒有堅持下去，半夜拿了臉盆放在床下，割腕了，那天正好、正好媽媽不舒服，我去陪床，睡得迷迷糊糊，還以為是水滴聲，結(jié)果第二天護士查房的時候，人都死了好久了，滿滿一臉盆血.....我，我怕....”
他說的斷斷續(xù)續(xù)，發(fā)顫的聲線裏藏著太多無助和崩潰，池律看著那雙濕潤發(fā)紅的眼睛，撫在他腦后的手指也開始顫抖。
好久，大拇指抵著唐松靈耳后，微微用力捏了捏他的后頸，無聲安撫著。
他其實想安慰唐松靈，說苗韻沒事，她還有你，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苗韻油盡燈滅的樣子讓他說不出那些違心的安慰話。
突然想到苗韻常年住院，唐松靈不知看過多少這樣的生死離別，有些可能是陌生人，有些就像他口中的李阿姨一樣，已經(jīng)成為親友，某一天那個鼓勵他不要放棄，堅持就有希望的人突然先離開人世。
他被摧毀過多少次，又是怎么咬牙堅持下去的。
池律胸口用力起伏了下，將抽泣著的人按進懷裏，手掌一下一下順著他薄瘦的后背。
好一會兒，懷裏的人才漸漸平靜下來，但很快，手掌下的背變得緊繃。
唐松靈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拽著池律衣角哭得天昏地暗，瞪著眼前被自己眼淚弄得一塌糊涂的前襟，整個人都嚇清醒了。
腦子還沒反應(yīng)，身體已經(jīng)往后退了好幾步，“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見他這樣，池律松了口氣，道：“怎么樣，好點了嗎？”
唐松靈感趕緊擺手，“我沒事，不用管我，你趕緊去吃飯吧。”
“你先回病房，不要亂跑。”
“等、等一下，那個....你一會兒會回家嗎？”
“會。”
唐松靈這才放晴了點，道：“嗯，快去吧。”
出了樓梯間，走廊裏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池律看著唐松靈進了病房，才掉頭往醫(yī)生辦公室走。
“苗韻啊？唉。”醫(yī)生嘆了口氣，“建議家屬還是稍微準(zhǔn)備一下，情況不太好啊，心臟衰竭，肝肺囊腫，常年吃藥，胃也不好，光靠透析不行了，身體毒素堆積太多，后期會吃不下飯。”
池律想起中午苗韻吃了兩口就吐得天昏地暗，心裏愈發(fā)沈重。
“沒其他辦法了嗎？”
“沒了，太晚了。”
池律在醫(yī)院樓下走了一圈，眉宇間隱約有些焦躁，再上樓時臉上已看不出什么。
走至病房門口，還沒來及開口叫背對門坐著的唐松靈，他就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目光觸及池律時立刻亮起，“啊，這么快就吃完了？”
池律反問，“你怎么知道是我？”
唐松靈淺笑了下，“感覺你要來了。”
池律眸光微動，落在唐松靈還有些濕紅的眼睛上，“回家嗎？還是想再呆會兒？”
唐松靈斂了笑容，“媽媽剛醒了一次，又睡了，我們走吧。”
“嗯。”
“還以為你會直接回去。”
池律偏頭掃了他一眼，“想吃什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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