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蕭鐸的偏執

盧家一行人行至城門外山道上突遇泥石流，山體崩裂。官府派了人一番搜尋后只在事發處尋到被壓在樹下的馬夫和隨從。下山后于村戶內尋到了磕破頭被救下生死不明的老嬤嬤。

至于盧瑯意則如何也尋不著，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許是山體崩裂后又合上，連人帶馬被掩于地縫中。

消息傳了出去，盧家三老爺悲痛欲絕，只道我兒可憐。旁的知情人只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盧家二小姐許是作惡過多，天也不愿她青燈古佛相伴只得收了她去。

盧清瑤的身子漸漸好了起來，太醫亦言可以在院中走動走動了。

這日晚邊蕭衍下值未歸，南棲用完膳后便去金玉苑小坐了會兒，亦見著了潭姐兒，同她玩了會兒見著天色不早了便準備歸去。

綠墨陪著她，二人一道在路上慢慢地走著。

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夫人，你知道大小姐嗎？上回咱們要離開臨安時她出言嘲諷，不曾想路上摔了一跤，正巧摔在假山石上。喚了府醫來看，說是傷得重，細細養著，面上也會留一道淺淺的疤痕。”

這事發生已有一段日子了，南棲久未聽聞葉湘怡的名，如今聽得綠墨提到想起了那日的事。

唇邊淡淡揚起一抹笑，毀了臉嗎，那也是她自受的。

黃中夾綠的柳條低低地在湖岸邊垂落，微風拂過，隔岸的燈火倒映在湖面上水光瀲滟，一圈一圈的亮光在柳條上頭淌過。細細碎碎流光溢彩好看的緊。

不再寒冷，和煦的風輕輕拂面而過，細碎間帶著丫鬟的聲音。

“大小姐想在臨安尋門親事，二夫人好似應下了這段日子卻無人來相看。也不知如何傳的消息，葉家來人了要將她接走。夫人，你可要見葉家來的人？”綠墨扶著她跨過了一道拱月門問道。

葉家來人，她往素裏最怕的就是葉家來人要將她帶回江南去。但如今，不用怕了，反倒是她們得跪在下首搖尾乞憐求著她漏點好處。

轉過了路尾，南棲思及葉漣心心念念的升官一事，本托了劉槐州的關系要擢升為知府，如今前途無望想必急的很。

吳氏做正頭夫人也做了這般多年，反觀娘親，早已無人記得她了。她總是要葉漣和吳氏狗咬狗一嘴毛的。

南棲笑了笑，芙蓉面在夜色中美得不似真人。

她搭著綠墨的手回話道：“見，怎么不見。我可是有話要他們帶著回去，就看我爹如何抉擇了。”

走到了一處院落旁，柳梢樹下卻忽得出來一人。

綠墨認得這是府上四公子，福禮道：“奴婢見過四公子。”

嫂嫂弟弟間理應避嫌，蕭鐸卻不躲不避，直沖南棲而來。白凈的指節扯開了綠墨，將人甩到一邊去。

撲面而來的酒氣濃郁，熏得南棲瓊鼻皺起。

白皙細膩的手腕被他攥著，力道之大直讓南棲被他帶著往前走去。

綠墨被扯開后踉蹌了下，伸手扶著廊下石柱穩住了身形，見形式不對跑上前去喊道：“夫人，四公子你快放開我家夫人。”

蕭鐸清雋的面上眼尾微紅，眸光略過南棲看向她的丫鬟，聲音帶著些癲狂道：“你莫喊，我同你家夫人有話說。你也不想引來旁人惹出不必要的誤會吧。”

向來守禮之人不守禮了，所言所行總是格外癲狂。

南棲看著被他緊緊攥著的手腕子，有些微刺痛，不用瞧也知道定是泛了紅。

如今這處僻靜，也無下人來，蕭鐸明顯是喝多了酒。

未免他受了刺激傷到她，南棲看向綠墨搖了搖頭，輕聲道：“無事的，你在一旁等著我。”

見她不逃，蕭鐸好似平靜了下情緒，攥著她的手松了些。

他清雋的眉眼被酒色染紅，與梅園初見時不同，帶著些侵略意味。

似是印證了南棲心頭猜想，蕭鐸低下頭去，他較蕭衍矮上幾寸。此刻低下頭來，灼熱的氣息正好落于她面上，帶著不太好聞的烈酒味。

與她在夫君身上嗅到的熟悉冷梅香截然不同。

南棲不喜歡這股味道，皺起了眉向后退去。

往日柔情似水嫵媚無邊的桃花眸內冰冷一片，微微上翹令他魂牽夢縈的唇瓣輕啟，卻說出了叫他夢碎的話：“四弟，如今我是你嫂嫂了，你應該對我尊重些。”

“今日的事就當你酒醉了認錯了人，我不同你計較也不會告訴旁人。”

語罷，南棲見他松了手，便想將手腕子扯回。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到了蕭鐸，他瘋了般一手抓過南棲的手腕，鐵鉗似的緊緊錮住，后高舉起，置于南棲頭頂上。

他一步一步逼近，直將人逼至一處廊下影壁處。

南棲纖弱含著薄肉的脊背被影壁冰冷生硬的大理石塊硌得難受，又因著雙手被舉著，她被迫抬起了頭。

幾綹發絲因著動作間從發髻上頭滑落，正垂在羊脂玉般白皙的嬌靨上。宣白的面上似因含著慍怒，泛起了些紅。

美人便是發起怒來也是好看的。

他空下來的另一只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面頰，這是只有在夢中他才敢做的事。

影壁背著光，南棲一時看不清書生清雋文弱面上的神情，身子顫栗了下，只覺被他觸過的地方泛起了層疙瘩。

她狠狠地踩上了他的腳，斥道：“蕭鐸你是瘋了嗎，我是你嫂嫂。”

一直沈默不出聲的人聞言輕聲嗤笑了下，口中唇舌相觸流連著嫂嫂二字。

他落拓的眉眼籠于夜色的黑暗中，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狀，只見他一手捏住南棲的下頷，垂首慢慢地吐露出一句話：“南棲表妹你還記得你要離開臨安前說的話嗎？我說我要娶你為妻，你說你配不上蘭陵蕭氏的人，那為何一轉眼便與我二哥勾搭在了一起？”

“是你二人早有預謀還是你主動勾搭的他？”蕭鐸向來藏匿著脾性，說話溫溫柔柔格外守禮不過，如今撕掉了偽裝的皮囊，暴露了他自卑偏執的本性。

他近乎嘶吼著壓抑著聲音，在南棲耳邊道：“怎么，是看不上我蕭鐸，轉頭便去攀上了二哥這簇高枝？”

“我到底哪裏不如他。今日我為一甲榜眼打馬游街，亦赴了圣上為天下進士辦的瓊林宴。他有的，我日后也會有，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他們？”他的眼底帶著猩紅血絲，烈酒沖昏了他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