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爺爺失蹤了。

殷凜報警后，警察跟院子裏的人連續(xù)搜索數(shù)日，卻沒發(fā)現(xiàn)絲毫可疑線索，殷凜從焦急到期盼，再到現(xiàn)在的絕望，短短幾日，他已經(jīng)瘦了一大圈，整個看起來憔悴不堪。

老師來表達過關(guān)切，鄰居也竭盡全力的提供幫助，甚至連沈鳴都一天幾趟的往這跑。

但這些統(tǒng)統(tǒng)無濟于事，殷凜陷在強烈的愧疚之中，他痛恨自己分明已經(jīng)察覺到爺爺?shù)牟粚牛瑓s沒有找出他反常的原因，他甚至都沒有認真的關(guān)心過爺爺，他太自以為是了，所以才會釀成現(xiàn)在的慘劇，殷凜一遍一遍的想，如果那時候他稍微多留心一點，事情會不會就能被及時制止，如果那晚他義無反顧的出去找爺爺，是不是就真的能找到他？

沒有人能給出答案，殷凜任憑自己陷在絕望深淵，他暫時不想逃出來，也沒辦法逃出來，痛苦與焦慮讓他備受煎熬。

沈鳴見到殷凜的時候，他正坐在院子裏，目光空洞無神的盯著前方，他眼眶深陷，面如死灰，黯淡的肌膚仿佛蒙上了一層灰，沈鳴將飯菜擱在一旁石桌上，他看見郭大姐滿臉擔(dān)心的看著殷凜，她顯然已經(jīng)來勸過殷凜，但她的勸說并沒有奏效。

沈鳴頭疼的揉了揉眉心，他突然意識到殷爺爺?shù)牧伎嘤眯模宄髣C對他的依賴性，如果貿(mào)然通報死訊，殷凜大概就撐不下去了，他現(xiàn)在其實還抱著一絲希望，期待殷爺爺會出現(xiàn)在院子門口，所以才坐在這裏一直等著，這是一種毫無意義甚至傻不拉幾的行為，但殷凜卻沒有別的選擇了，他被逼入了絕境。

沈鳴皺眉道：“你昨晚沒睡覺嗎？”

殷凜毫無表情。

“你這樣殷爺爺就能回來嗎？”沈鳴猛地砸了一下石桌，他氣惱道，“殷爺爺向來疼你，你自虐除了讓他心疼，還有什么用？”

“……”

“殷凜，你太讓我失望了，殷爺爺只是失蹤了，這樣就讓你一蹶不振了嗎！”

殷凜抬頭看向沈鳴。

沈鳴目光微沈，然后猛地給了殷凜一巴掌，他下手很重，殷凜臉?biāo)查g腫了起來，嘴角還有血液往下淌，殷凜咬緊牙關(guān)，便聽見沈鳴惱羞成怒道：

“你他媽給我清醒點，裝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現(xiàn)在是消極的時候嗎？這樣你就放棄了嗎！殷爺爺現(xiàn)在可能性命垂危，你他媽就算虐死自己，他也照樣回不來！”

殷凜像被觸動了某根神經(jīng)，他猛然起身，然后握拳就要砸向沈鳴，沈鳴錯身躲過，殷凜便立刻補上下一拳，他拼了命的握拳砸向沈鳴，一邊嘶啞低吼道：“我知道！我知道這樣無濟于事！但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我絞盡腦汁，我找遍了整個城市，但我找不到爺爺！我每天都在想，如果那時候我多問一句，是不是就能阻止事情發(fā)生，都是我的錯！”

對沈鳴來說，殷凜的拳頭完全不值一提，但他在意識到殷凜不過想要宣洩情緒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了躲閃的動作，殷凜一拳砸在沈鳴身上，沈鳴巋然不動，殷凜卻沒有就此罷休，他幾乎處于半崩潰的狀態(tài)。

他憤怒卻又難過道：“我錯了！我應(yīng)該聽爺爺?shù)脑挘也辉摻咏悖∷欢ㄊ巧业臍饬耍∩蝤Q，你為什么要出現(xiàn)？為什么要引起我的興趣，然后讓我割舍不下！都怪你，自從你出現(xiàn)以后，爺爺就變得很不對勁了！都怪我，我太沒用了，我保護不了爺爺，現(xiàn)在甚至連他在哪都找不到……”

殷凜肆無忌憚的發(fā)洩著，他積壓了太多情緒，一旦找到突破口，就沒辦法半途停下，沈鳴挨了他不少拳頭，但殷凜情緒太紊亂，基本力度都不重，只是有一拳砸在沈鳴嘴角，稍微破皮流了點血。

等殷凜宣洩夠了，沈鳴便抓住他肩膀，沈聲道：“夠了嗎？如果還沒恢覆理智，我會把你扔到海裏慢慢清醒。”

“……”殷凜猛地狠狠抱住沈鳴，他將頭擱在沈鳴肩膀上，緊閉雙眼，聲音喑啞道，“你為什么不躲？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這個擁抱讓沈鳴有些猝不及防，半晌才低笑道：“我不是說過嗎？因為我看上你了。”

“我太擔(dān)心爺爺了。”

“我知道。”

殷凜將手覆在沈鳴后頸處，感受著傳遞到手心的滾燙溫度，這股溫暖經(jīng)過身體，將他冰冷的心臟牢牢包裹起來，他歉疚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裏，如果你還生氣，也可以把拳頭還我。”

沈鳴知道殷凜說的都是氣話，他悶笑道：“也包括那句‘讓我割舍不下’嗎？”

殷凜沈默，他更用力的箍住沈鳴身體，但沈鳴卻發(fā)現(xiàn)殷凜在微微發(fā)抖，他像被扔到了海裏，然后孤立無援的抓住唯一浮木，沈鳴曾以為他已經(jīng)喪失了情感，卻驟然發(fā)現(xiàn)他還能生出心疼的情緒，就像扎入心底的樹根般難以拔除。

好一會兒，殷凜甕聲甕氣道：“不包括。”

沈鳴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