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素律說得心緒激昂，孫平卻是表情復雜。
“皇上。”他凝眉肅目，抱禮：“您當真要敘述羅卡城淪陷之因？”
花素律愣怔住，原本活躍的眸光漸漸暗淡下去。
羅卡之所以會淪陷，主要是朝中文臣想主導朝政，大俞內(nèi)斗的結(jié)果。
當年棄城逃跑，導致百姓和士兵被屠的文官，后被抓回凌遲處死。
可他也不過是個炮灰。
真正內(nèi)斗的是朝堂上的高階貴族們，然而這些人中有一半多未真正付出代價。
如今他們?nèi)砸倭⒃诿魈蒙希绊懼麄€大俞。
如在教材里交代出羅卡淪陷之因，等于是告訴全大俞的百姓……
二十多萬將士與羅卡城百姓，都是因他們而死！
這些隨時會拋棄你們的人，仍站在大俞頂端！掌握著大俞的命脈！
這么做，無異于將這群貴族光輝的外衣撕開，將他們的臉面摔在地上踩！
如此，他們?nèi)舻弥滩纳蠈戇@些，還會放任學堂辦下去嗎？
孫平見她許久不說話，琢磨一陣，心中有一股暗火燃燒。
他補充上自己的態(tài)度：“皇上，臣敬佩羅卡二十余萬英烈，亦由衷覺得此戰(zhàn)當為我大俞百姓所知，愿意撰寫羅卡之戰(zhàn)入冊。一應后果，臣愿一己承擔！”
花素律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不了，依原樣辦。”
這句話像潑了孫平一盆冷水，眸中燃起的火苗漸漸黯淡下去，心中多了些許疑問。
隔著桌子，花素律將手中的冊子遞還給孫平，平淡地說：“等再版時，再行更改。”
現(xiàn)在不是挑起百姓對門閥敵意的時候。
聽到這句話，孫平接過冊子的雙手猛然一震。
花素律注意到，抬頭見孫平眼中色彩如驚濤駭浪。
緊接著“啪嗒”兩聲，兩粒豆大的淚珠從孫平眼中滑出，落在花素律的桌案上。
寂靜的書房內(nèi)，眼淚拍在桌面上聲音極為明顯。
花素律當時楞住，瞪著眼睛看他。
還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就聽極大“撲通”一聲，孫平跪倒在地。
驚得花素律低叫句：“哎呦喂！”蹭地站起，往后躲了一步。
她傻愣愣地墊腳，隔桌看跪在地上猛男流淚的孫平……
這什么情況？
怎么突然哭了？還跪下了？
花素律沒琢磨明白怎么回事，但還是走過去，將孫平扶起：“卿這是怎么了？”
孫平泣得一塌糊涂，他哽咽著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皇上，您當真要辦那些人？”
皇上說再版時再改……
這意味，再版時，或許是大俞發(fā)生驚天動地變化，害死羅卡幾十萬軍民的罪魁禍首們將再無法左右朝政！
大俞的天，要亮了！
花素律聞言一頓，片刻后輕笑：“朕既坐到這個位置上，當然要為大俞考慮。”
將孫平扶起后，她伸出三根手指：“國家三大命脈，錢、糧、軍。”
“單說錢這一項。各處的稅年年不少的收上來，各地的救助補貼年年不少的發(fā)下去。可國庫未盈，民未富，錢都去哪兒了？”
她對孫平說：“這些日子朕查了宮內(nèi)與各部司的賬目，你在戶部做事，也明白問題在何處。”
“大俞如今是表面光鮮，內(nèi)生爛瘡。若不治，遲早有一天會露到面上。那一天會有多遠？五年？十年？”她搖搖頭，自問自答：“怕是撐不到那時候。”
花素律見孫平眸中激流涌動，根據(jù)她對小說的了解，深知孫平稱得上是老實人。
遂半點不掩飾道：“所謂不破不立，大俞該變了！”
孫平認同她的觀點，但內(nèi)心仍有猶疑：“皇上，這爛瘡已深入骨髓，稍有不妥怕是要傷筋動骨……”
花素律嘲諷地輕笑一下：“變還能活，不變只有死路一條。”
說罷，她看向?qū)O平，見孫平有些恍惚還未回過神，沒有想通。
片刻后，那雙迷茫暗淡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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