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好多天裏，初夏都沒有再見到余肅。聽冬至說，他的工作突然變得繁忙起來，偶爾一條短信，或是一個電話的問候，也表現得與普通朋友無異。

初夏依舊重覆著“從宿舍到食堂，從食堂到幼兒園，再從幼兒園回宿舍”這樣三點一平面的生活，對于余肅態度的變化，她是喜聞樂見的。

也許，她和冬至一樣，都把問題想得太過覆雜。其實余肅也并沒有她想象中那樣深地扎根在自己的生活裏，非要守到一個結果才肯罷休。像現在這樣靜默地相處著，對她來說也挺好。至少不見面，就不會有諸多的尷尬。

余穆跟徐子皓之間，在經歷了初夏的“洗腦”之后，總算是有了起色。這些日子，子皓常常開車去接余穆下班，順道就去幼兒園稍上下班的初夏。為了不當電燈泡，初夏已經好幾次拒絕了余穆“我們仨一起去吃飯吧”的建議，每次都能收獲子皓感激的微笑，以及小公主憤恨的白眼。

初夏對于余穆的“假矜持”了然于心，明明已經興高采烈地每天早起半個小時把自己打扮得賞心悅目才去上班，明明跟徐子皓之間已經是眉目傳情火花四濺的熱烈，卻偏偏還要抓著她當那個墊背的，盡管屢次失敗，卻依然屢敗屢戰。初夏想，是不是戀愛中的女人，都習慣了掩飾自己突如其來墜入愛河的欣喜……

當時，那個初初喜歡上宋顏杞的自己，好像也是這樣的吧。努力地告訴自己，我其實沒有那么喜歡他，生怕自己在那段感情裏陷得太深，將來如果不能如愿在一起，走出來會太難。然而事到如今她才敢對自己承認，那些在心裏對自己的暗示，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女人，是太過感性的動物。當她們不斷地要求自己明確對另一個人只有“很簡單”的情誼，那么事實，往往與之相反。

轉眼新年將至，許飛飛的考研覆習也進入了最后的沖刺階段。整日裏神出鬼沒地躲在外面k書，出門得比誰都早，回來得又比誰都晚，余穆一度懷疑，得給宿管大媽塞多少紅包，才能讓她每天深夜不厭其煩地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給春分開大門……

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為了攔住許飛飛“飛一般”的腳步，余穆特地開了一個早晨五點的震動鬧鐘，把自己從周公身邊強拉回來，一睜眼，許飛飛正在換鞋。

還好，總算趕在她出門之前！巨大的欣慰瞬間包裹了余穆，她低喊了一聲，“啊，老大！”

北方冬天的清晨，天亮得晚。整個宿舍黑漆漆的，唯獨余穆腦袋上方的窗簾縫裏，透出一絲絲路燈的微光。許飛飛嚇了一跳，原地楞住，反應了好一陣才找到聲音的來源，沒好氣地壓著嗓子一聲低吼，“要死啊冬至，你想嚇死我??！”

余穆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十分委屈地嘟囔，“我容易么我，這么多天了……我為了能跟你說上一句話，犧牲了寶貴的睡眠時間，連跟我親愛的周公說聲再見都來不及，才能叫住你，你還怪我……”說著作勢假哭。

許飛飛當下明白過來，敢情這不是“詐尸”，這是有話要說……她麻溜地脫了自己剛剛摸黑穿上的鞋，三兩步就站在了余穆床鋪的扶梯上，瞪著一頭雞毛亂發的小公主道，“說吧，什么事？”

余穆下意識地抱著被子往身后的墻壁靠了靠，“那個……老大，你要么上來，要么下去，這樣站在半空中……我會害怕。”

“你怕個毛線！”許飛飛大氣地爬上余穆的床，伸手拽過她的被角把自己的腳蓋蓋好，“有事兒說事兒！”

“大姐，你能不能偶爾也溫柔一點，表這么霸氣。這是我的床……”余穆繼續答非所問。

“快得了吧你！不就談了個戀愛么，至于連性格也轉了么？你去四周圍打聽打聽，在咱宿舍，還有人霸氣得過你冷面小公主余穆？也就是徐子皓吧，能看上你這樣的……還不惜花大力氣大價錢，化百煉鋼為繞指柔……”

“你給我閉嘴！”余穆惱羞成怒，整個身子從被窩裏探出來，去捂許飛飛的嘴，“別東拉西扯，我有正事兒跟你說！”

許飛飛掰開她的手，“等的就是你的正事兒，快點兒，姐姐還趕著去看書呢！”

“今天不許看書了，你說說你，都多少天不著家了？你知道你現在在哪兒么？這是我們溫暖的寢室，是我們避風的港灣，歡樂的天堂，你怎么能拿它當旅館使呢？！”

許飛飛呆了，幾天不曾做過深入的交流，這小妮子的嘴皮子怎么變得這么利索了？敢情這一大清早的不睡覺逮著自己，就是為了數落她“不著家”？

余穆繼續語重心長，“所以啊，作為咱們寢室年齡最大的……呃，作為一寢室之長，你有責任和義務，在這個無比重要的日子裏，為我們的家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哪敢問……今天是神馬重要的日子……？”許飛飛想了半天，也沒覺得有什么特別。

“笨啊！”余穆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今晚要跨年的你知不知道？”

許飛飛無語凝噎，“這我當然知道。我早就想著今晚要在寢室跨年party的，這不是擔心你要陪男朋友，所以一直沒開口么？！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就抓緊點，爭取上午就把今天的覆習任務完成，下午咱仨一塊兒去超市采購！”

余穆就差拿頭撞墻了，“拜托啊大姐，你腦袋裏除了看書覆習，能不能裝點兒有用的東西？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我當然是要幫我哥……”她猛然壓低了嗓音，伸長脖子往對面的床鋪望了望。

淡藍色的帳子裏，初夏睡得很香，很安穩。

許飛飛瞬間會意，在剛才的基礎上又壓低了自己的嗓音，“你的意思是，你哥今晚要跟初夏表白？”